鎮北大軍的鐵蹄踏過,留下的并非焦土與哀嚎。
緊隨其后的,是李德全帶領的龐大行政隊伍。
河間郡剛剛開城不到一個時辰,城中最大的糧倉,那座曾經被郡守派兵把守,百姓們路過都得繞著走的糧倉,如今倉門大敞。
一輛輛大車從里面駛出,車上裝滿了金黃的小米和雪白的米面。
“鎮北王有令!”
李德全站在高臺上,用鐵皮喇叭喊出的聲音傳遍了半個城池。
“即日起,免除河間郡及周邊各鄉所有苛捐雜稅!凡我鎮北子民,按戶分發口糧,憑戶籍登記,孩童可入新學,老弱病殘皆有醫館可醫!”
告示被貼滿了城墻。
一開始,沒人敢信。
張二狗躲在人群后面,眼睛死死地盯著告示上的字。他旁邊,老秀才正一字一句地念著,聲音抖得不成樣子。
“真……真的不收稅了?”有人小聲問。
“還……還發糧食?”
就在這時,第一處施粥點已經搭好。
巨大的鐵鍋里,熬著濃稠的白米粥,米香混著肉香,霸道地鉆進每一個饑腸轆轆的人的鼻子里。
一個穿著白大褂的年輕人,臉上戴著個奇怪的白布罩子,正拿著一個大勺攪動。
“鄉親們,排好隊,人人有份!這是王上特意吩咐的,先讓大家吃頓飽飯!”
咕咚。
人群中,響起一片吞咽口水的聲音。
張二狗的眼珠子都紅了,他這輩子,只在過年時遠遠聞到過地主家飄出的肉味。
他推了一把身邊的兒子小石頭:“去!去排隊!”
小石頭怯生生地不敢動。
張二狗一咬牙,拉著兒子,第一個沖了過去。
當一碗熱氣騰騰、上面還飄著幾片肉丁的白米粥遞到他手里時,這個在郡兵面前都敢嘶吼的漢子,手抖得像篩糠。
他低頭,看著碗里雪白的米粒,鼻頭一酸,兩行滾燙的眼淚毫無征兆地砸進了粥里。
“爹……?”小石頭不解地看著他。
“吃!”張二狗把碗塞到兒子手里,自己又扭頭去排隊,一邊走一邊用袖子胡亂抹著臉,“吃!這是人吃的飯!是咱們王上給的!”
城墻下,越來越多的百姓涌向施粥點。
他們從一開始的小心翼翼,到后來的嚎啕大哭。
一個老漢,喝完一碗粥,當場就跪下了,對著北方的方向,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。
“老天開眼!老天開眼啊!”
這一下,像是點燃了引線。
“撲通、撲通……”
成百上千的百姓,自發地跪了一地,哭聲和叩首聲響成一片。
李德全看著這番景象,眼眶也有些濕潤。他擺擺手,讓手下人加快速度。
“爹,他們為什么都哭啊?”小石頭小聲問。
張二狗用空碗又去舀了一碗,遞給跟在身后的父親張老漢,沙啞著嗓子說:“因為咱們……活過來了。”
很快,城里一些手巧的木匠,自發地開始雕刻牌位。
那牌位上沒有刻神佛,只刻著一行字:鎮北王林公長生祿位。
家家戶戶,都將這塊牌位供在了最顯眼的位置,每日一炷香,比供奉祖宗還要虔誠。
……
京城,大殿。
死一樣的寂靜。
一名信使跪在大殿中央,連頭都不敢抬。
龍椅上,李硯呆呆地坐著,他甚至沒聽清信使后面說了什么,腦子里只回蕩著一句話。
“北方三十城,盡數……淪陷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