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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樓底層,一名寬袍大袖,頭戴巾幘的中年男子正略顯焦躁和憂心地來回踱步,時不時抬頭望向樓梯拐角處。
他有一張極其引人矚目的馬臉,留著五絡山羊胡子般的長須,精氣充沛,步履沉穩,但多了幾分畏縮之意,少見高手氣勢。
突然,他臉泛驚喜,快步迎上:“二少爺……”
話到一半,他怔了怔,語氣轉為感嘆:“二少爺,您真是長大了……”
孟奇青袍儒衫,腰跨長刀,行走之間與天地自然暗合,瀟灑悠然,五官則已經長開,俊美陽剛,僅依稀能見當初的稚嫩模樣。
這名馬臉男子是孟奇穿越來見過的第一個人,印象自然深刻,他背負雙手,緩步而下,帶著不冷不熱的笑容道:“是啊,已能縱橫江湖,快意恩仇。”
馬臉男子的臉龐頓時漲得通紅,這是他當初寬慰“二少爺”時說的話語,誰知竟然變成了現實!
“我,我……”他囁嚅著嘴唇,不知該如何回答。
孟奇并非是為了揭他傷疤打他臉,純粹是藉此“證明”身份,讓馬臉男子不會懷疑自己,故而也不再提,保持禮貌客氣的微笑:“不知是誰派人邀請某?”
馬臉男子收斂情緒,畢恭畢敬道:“回二少爺,自然是侯爺,嗯,還有五爺。”
蘇五爺就是八大神捕之一的“金眼神捕”蘇越,距離宗師只有一步之遙了。
孟奇心中微動,或許自己前身早些年的不得不被送入少林,與這位五叔應該有很大的關聯。
“走吧。”孟奇負手越過他,語氣平平淡淡,似乎只是赴一個不值得關注的邀請。
馬臉男子又喜又驚:“二少爺您,您答應了?”
他還以為二少爺會心懷怨恨,不肯歸家,看這幾年流浪在外就能證明,所以準備了諸多說辭,曉之以利,動之以情,哪里知道對方只是隨口問了一句就答應了!
這簡直匪夷所思。
“不知我娘墳頭是否已長滿了雜草……”
孟奇嘆了口氣,仿佛答非所問。
由于舅舅兼師父的關系,他對唐氏倒有幾分親近之意,感情真摯,并非作偽。
好在當初舅舅兼師父的玄悲曾說,唐氏乃是病故,并非有人惡意出手,不然今日這神威侯府之中要死一些人了!
孟奇連皇子門客都敢殺,還有誰不敢殺的呢?
馬臉男子慌忙道:
“怎么會?唐姨娘雖不能入祖墳,但也是咱們侯府的墓地,自有下人看守清理。”
對剛才的疑問,他已找到了解釋,原來二少爺并非完全消去了怨恨,而是為了掃墓。
看著前面衣襟微微飄動的青衫身影,看著孟奇似沉穩似灑然的步伐,感覺到他舉手投足之間的渾然天成,馬臉男子忍不住暗嘆一聲,短短幾年,二少爺就真的成為了貨真價實的高手,縱橫江湖,負盡狂名。
即使他還未能打破天人界限,成為外景強者,但觀他天人合一的圓滿狀態,相信也不遠矣。
馬臉男子本身就是九竅齊開的好手,又常見蘇家外景,對于孟奇的境界還是能略作判斷的,不過他又怎么看得出孟奇故弄玄虛,刻意隱瞞了已返璞歸真的事實。
…………
馬車之上,孟奇眼睛半開半闔,不發一言,盡顯高手做派,讓馬臉男子憋了一肚子的話,只能眼睜睜看著馬車駛入內城,在靠近皇城邊緣的太平坊神威侯府門外停住。
蘇家五代積累,府邸連綿廣袤,幾乎占了一半太平坊,門口懸掛著黑底金色匾額,上書“神威侯府”四個字,乃當年皇帝親筆所題。
世家有世家的規矩,非是極端尊貴之人,不開中門相迎,僅是啟了小門,迎孟奇入內。
照壁,天井,院落,以及亭臺樓閣,一一呈現于孟奇眼中,但于他而言,分外陌生,沒有半點熟悉之感,因此依舊保持高手姿態,步履沉穩地跟在馬臉男子身后。
“二少爺,家中并未有翻新,除了花草枯榮,其余皆與你離開時一模一樣。”
馬臉男子試圖以熟悉的場景喚起孟奇心中的親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