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知道此刻握著對方的手,面對即將到來的死亡,好像沒有想象中那么害怕。
只是有點難過。
還有不舍。
她將吳雨的手臂攤開,然后伏下身去枕著對方手臂,并排躺下。
天上浮云飄飄,身邊陽光暖暖,感覺兩人這么死在一起似乎也不錯。
“恨相見得遲,怨歸去得疾。柳絲長玉驄難系,恨不倩疏林掛住斜暉……”
傅月池輕聲開口,唱著戲里的唱詞,唱著唱著就哭了。
哭著哭著她又突然坐了起來。
“小道士,我還是帶你去找大夫吧,我不要你和我一起死了。”
傅月池繼續背起吳雨,輕聲哼著曲調,踉蹌前行。
朝陽如冠,夕照如火。
一天時間很長,似又很短。
她從清晨走到傍晚,也沒去計算自己走了多遠的路。
甚至分不清方向,也不知前方有無人煙。
她只知道自己不能停下。
一但停下,她怕自己再沒力氣走路,再背不動吳雨了。
即便如此,眼下傅月池也快到極限,眼前一陣恍惚,光影重重。
這時,前方道路上突然彌漫起一陣濃霧,濃霧中出現一群人影。
伴隨人影而來的,是一陣陣梵唱佛音。
在磬、鈸、鐃、鼓、號等各種樂器的伴奏之下,那連綿的梵唱顯得有些不同尋常。
那似唱似詠的語調,聽在耳中,不僅沒有佛家的那種清凈安寧之感,反而有一種莫名的妖異躁動。
初時似是隔得很遠,眨眼間便到了近前。
隊伍中的人影面貌也清晰起來。
全是清一色的女子,衣著華麗,頭戴笠帽,帽沿垂下黑紗,在晚風中輕輕飄動。
其各自手中,有的捧著樂器吹奏,有的打著華蓋、舉著儀扇,各不相同,卻皆是面無表情。
隊伍中間有數人抬著一座蓮臺法駕,法駕四周有白紗垂落,上面隱約坐著一頭頂高帽的僧人。
僧人看不清容貌,卻顯得無比莊嚴肅穆。
蔓延的迷霧,高亢到有些尖銳的梵唱,神圣威嚴的僧人,還有衣著華麗、面無表情的女子。
這一行人搭配在一起,于這荒野中驀然出現,給人一種不祥又極度詭異的感覺。
且仔細聽那梵唱佛音,能聽到那聲“南無阿彌陀佛”中,根本就沒有“佛”。
而傅月池卻越聽越沉浸其中,手一松,背了一路的吳雨滑落在地也未有絲毫察覺。
她自己也“噗通”一聲跪倒在地,眼神空洞。
那絕美的臉上流出笑來,似是突然間得到無盡的平和,腦海意念中不再想著吳雨,不再念著找大夫,不再有對自己將死的不舍難過。
隊伍從傅月池面前走過,當那蓮臺法駕經過她身邊時,上面端坐的高僧突然開口。
“阿彌陀佛,善哉善哉!”
隨著那尖銳好似女子的聲音響起,整支隊伍突然就停了下來。
“眾生皆苦,萬相本無,無需自渡,自有佛來,這女施主與我佛有緣。”
其法駕旁一名女子走到傅月池面前看了看,回頭說道:“啟稟法丈,這女子中毒已深,死期將至,怕是不堪大用。”
那僧人說道:“無妨,要的不過是一具軀體,一副皮囊。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