罵他君道不正,只顧修玄煉丹,不理朝政,以至朝綱不振,民心思變,社稷危如累卵。
怎么敢的?
怎么有人敢寫這種折子,怎么有人敢將這種折子遞上來?
正當他在御書房瘋狂打砸發泄怒火時,又有太監跑了進來。
“皇上,這是內閣加群臣聯名上書的折子……”
皇帝搶過來一看,卻是讓他下“罪己詔”的折子。
他只覺眼前陣陣發黑,胸中一口郁氣提不上來。
呆愣了好半天,他突然“噗”地一聲,噴出一口血來,將面前的折子染紅,隨即身子朝后倒去。
此時皇帝又想到那句“望之不似人君”。
這才不過一天時間,事態就已經發展到這種地步了嗎?
皇帝心中惶恐無比,憤怒至極。
皇權根基,只因這輕飄飄的一句話,已經開始動搖了。
再次醒來,已是夜間,皇帝床邊圍滿了大臣。
并沒別的事,而是來勸他早點下“罪己詔”的,而詔書大臣早已替他擬好,只差蓋下大印了。
皇帝只覺悲涼,往日那些忠臣良將都去哪了?
無奈之下,他只得在詔書上蓋下大印,然后昭告天下。
做完這些,他仿佛整個人都老了幾十歲,一夜時間,兩鬢斑白,華發已生。
他,病倒了。
但事情并未到此為止。
當他從病榻上再次醒來時,整個寢宮擠滿了人,有熟悉的大臣,有陌生的面孔,甚至還有帶刀的甲士。
唯獨卻連一個貼身的太監和宮女都沒有。
一個長須中年男人上前跪倒在皇帝榻前,高聲道:“陛下龍體欠安,理應休養,裕王仁德,可總理朝事……”
皇帝悚然一驚,指著人群中的兒子喝道:“爾等意欲何為,逼宮耶?”
裕王跪地磕頭,“兒臣不敢!”
滿屋子的人都跟著跪了下去,齊聲高呼,不過說的話卻與裕王不同。
“請陛下退位讓賢,以保社稷穩固!”
“反啦,反啦!”
皇帝面色猙獰,于病榻上坐起,指著滿屋子的人大罵。
“爾等亂臣賊子,安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?
“朕的錦衣衛去哪了?朕的忠臣,朕的親軍都指揮使司呢?快來人,將這些亂臣賊子拖下去砍了!”
面對皇帝的暴怒,滿屋子的人只是安靜地跪伏于地,任他怒罵。
待他罵過之后,又是齊聲高呼,“請陛下退位讓賢,以保社稷穩固!”
皇帝哭道:“朕已知錯,罪己詔都下了,諸位愛卿何至于此?
“朕會改,從此勤政愛民,廣施仁德,就不能給朕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嗎?”
終于裕王膝行上前哭道:“父親退位吧,再不退位,這天下便要亂了,如今流言肆起,民怨沸騰,寧王已經反啦!
“再這么下去,天下都要易主!世間居心叵測之輩不知凡幾,隱于暗處,虎視眈眈。
“自古有云:周失九鼎,秦失其鹿,漢失其玉,引天下共逐,得之則昌、失之則亡。
“如今社稷傾覆,海內分裂,只在旦夕之間,趁我朝神器還在,天命未失,趕緊放手吧父親!”
這一番話如洪鐘大呂,在皇帝耳邊轟然炸響,震得他身形不停搖晃。
不過是妖人一句“望之不似人君”的胡言而已,這才幾天工夫,怎么就發展成這樣了?
一言之威,可左右神器,莫過于此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