按理說,這樣的奶嬤嬤大多數都是家生子,一家老小都在主家手中,又因為跟主家情分不一般,一貫都很忠心。
奶嬤嬤這種陪伴小姐一生的角色尤甚。
比如阮含璋昨日侍寢,奶嬤嬤大抵會高興她得圣寵,亦或者心疼她昨日疲累。
絕對不會訓斥她不知節制。
這本身就帶有一定的貶低和鄙薄。
阮含璋說得含糊,但景華琰卻能聽懂,兩個人之間打機鋒,話不說滿,意思卻到位。
她能完完全全成為阮含璋,卻也會暗示他自己身份的異樣,明知景華琰懷疑她,卻絲毫不害怕。
就如同站在高枝的鳥兒,瞧見人要逗弄,甚至都會得意地抖抖翅膀,之后卻兀自飛去,不讓人沾染分毫。
但這高枝鳥兒,如今就在枕邊。
景華琰把話題轉回了佩蘭身上。
阮含璋便答:“是,姑姑名叫佩蘭,是母親的陪嫁,從小照料妾長大,情分非比尋常。”
阮含璋說著,感覺自己緩過來了,便動了動腰,尋了個更舒適的姿勢靠在景華琰身上。
“有她陪你入宮,倒是好事。”景華琰道。
阮含璋輕輕應了一聲,她唇角上揚,滿意景華琰的聰明。
“陛下,可要叫水?”
景華琰低頭看她烏黑的發頂,心情倒是極好:“叫水吧。”
等沐浴更衣完,兩人重新躺回拔步床中,阮含璋已經困得睜不開眼了。
景華琰同她并肩而臥,半闔著眼眸,腦中都是家國大事。
阮家,南安伯廖氏,玉京,清州。
大理寺,都察院,刑部,宗人府。
各種關系盤根錯節,背后是一張看不見的網。
景華琰一貫有耐心,他想要做到的事情,從未有失手的經歷。
這一次也不例外。
忽然,身邊的女子輕哼一聲,轉身換了個姿勢。
景華琰睜開眼,在黑暗中看向她模糊的背影。
拔步床中光陰不明,只能看到女子大概的纖細輪廓。
此時的她不是阮含璋,只是她而已。
景華琰挑了一下眉,他重新閉上眼,伴隨著身邊清淺的呼吸聲,這一次意識沉入深海,淺淺入眠。
次日清晨,阮含璋醒來時,丹若殿依舊靜悄悄的。
景華琰早就離開,只有紅袖和雪燕等著侍奉起床。
今日與昨日不同,雪燕道陛下特地吩咐過御茶膳坊,給她備好了早膳。
因此阮含璋在丹若殿用過早膳才回聽雪宮。
慕容婕妤昨日在阮含璋這里折了面子,今日便不愿意見她,阮含璋很痛快就回到了棠梨閣。
即便用過了早膳,又踏踏實實睡了一夜,但阮含璋還是覺得腰酸背痛,一進寢殿便歪在貴妃榻上,淺淺緩了口氣。
“真是的,怎么這么能折騰人。”她忍不住念叨一句。
青黛剛要問她吃什么茶,佩蘭姑姑就沉著臉,磕磕絆絆進了寢殿。
她的腳傷顯然還沒好,昨日趙庭芳只給她用了緩解疼痛的藥膏,根本就沒什么醫治效果,想要完全好轉,怎么也得十天半月才行。
這期間,佩蘭都無法跟著她出門了。
阮含璋見了佩蘭,立即坐正身體,眼含關切:“姑姑可好些了?”
每次都是這句話,佩蘭都不耐煩聽。
她對青黛揮了揮手,青黛退下之后,她便直接坐在了貴妃榻另一側。
“方才得到消息,陛下已經下旨,宣老爺夫人一月后入宮面圣,賜宴榮華齋,以解小姐相思之苦。”
阮含璋愣了一下,瞧著很是驚訝。
佩蘭單薄的眼尾一挑,眼眸中滿是質疑:“不年不節,陛下為何特地下旨?你在丹若殿究竟做了什么?”
阮含璋知道,佩蘭一貫厭惡她,完全瞧不上她。
她認為她下賤,不知廉恥,不過是上不了臺面的揚州瘦馬。
此刻她的質疑并非認定阮含璋聰慧,她只是對她的下作手段不信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