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個問題直達紅袖內心深處。
紅袖此刻還有些無措,但她依舊強迫自己定了定心神,對阮含璋行福禮。
她取了一塊栗子糕放到阮含璋面前,輕聲細語說:“怕的。”
說到這里,她頓了頓,又說:“也沒那么害怕。”
說到這里,紅袖已經安定了下來。
她不似青黛那般沒心沒肺,看不出形勢,從阮含璋入宮以來,她就在細心觀察。
不過兩日,她就發現阮含璋跟佩蘭之間十分別扭。
兩個人之間根本不像是主仆,反而像是仇人。
并非阮含璋厭惡佩蘭,而是佩蘭厭惡阮含璋,她自以為自己隱藏的很好,但說話的語氣,看人的眼神都是藏不住的。
紅袖能清晰感受到,佩蘭不喜歡阮含璋,甚至看不起阮含璋。
這非常奇怪。
紅袖心中警鈴大響。
阮含璋第一次侍寢時,原本是佩蘭陪著她去丹若殿的,可不過一刻,佩蘭就一瘸一拐回來,讓她去伺候阮含璋了。
從那之后,紅袖就更謹慎了。
最讓紅袖懷疑的,是第一次她陪阮含璋給太后娘娘請安,剛從壽康宮回棠梨閣,阮含璋就被陛下召去乾元宮伴駕。
佩蘭姑姑腳上的傷一直沒有好轉,卻沒有讓紅袖繼續侍奉小主,反而讓她留在宮中,派青黛跟隨小主去了乾元宮。
她的安排,小主從不反駁。
紅袖被佩蘭留下來,被她嚴厲訓斥,并且事無巨細描述了壽康宮請安的過程。
佩蘭更關心的并非其他宮妃,反而是阮含璋說了什么,做了什么。
至此,紅袖已經可以肯定,佩蘭跟阮含璋之間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。
佩蘭根本就不像是從小教養阮含璋長大的奶嬤嬤。
她更像是監視者。
監視著阮含璋的一舉一動,監視著她如何成為寵妃。
越是明白,紅袖越害怕,也越小心謹慎。
直到今日。
因為她沉穩老成,乖巧聽話,所以佩蘭更喜歡讓她陪伴阮含璋出宮行走。
今日也是如此。
紅袖心里一直揣著事,可謂是如履薄冰,因此只要離開棠梨閣,她都十分注意阮含璋。
從攬月閣下來后,她就發現阮含璋一直在看德妃娘娘的衣袖。
當小主說要給徐德妃敬茶,并且丟給她一個眼神之后,紅袖幾乎是瞬間便心領神會。
甚至不需要一句言語。
也不過只相處一月,兩人就能做到這般心有靈犀,實在讓人感嘆。
最感嘆的是阮含璋。
她甚至沒想到紅袖這般聰慧,也這般配合。
畢竟,她一早就發現,紅袖已經覺察出棠梨閣的異常了。
說到底,后宮不過那一方天地。
不說棠梨閣,就連娘娘們主位的宮事前后也只有兩進,主子和宮人都住在一起,每日抬頭不見低頭見的,但凡用心一些,腦子機靈的,都能看出不對來。
尤其佩蘭還那般有恃無恐,就是打量著這兩個小宮女無依無靠,打量著旁人命賤,所以都蠢笨。
可紅袖還是看出了端倪。
阮含璋很欣慰,也很開心。
她沒看錯人。
阮含璋慢條斯理吃著栗子糕,紅袖聲音很低,慢慢說:“奴婢認了娘娘為主,自然要為娘娘做事。”
說到這里,紅袖又頓了頓。
“奴婢也不是一味愚忠,奴婢有自己的私心,”她抬眸看向阮含璋,很誠懇,“奴婢能看出來,娘娘聰慧機敏,見多識廣,娘娘入宮以來,去乾元宮伴駕時也大多是奴婢陪伴在身邊,陛下對娘娘是什么態度,奴婢都看得清楚。”
“而她,”紅袖想了個詞,“有點笨。”
阮含璋:“……”
阮含璋噗地笑出聲來。
她把栗子糕一口吃下,然后就拍了一下手,四處打量了一番:“你帶了帕子嗎?”
紅袖愣了一下:“帶了。”
“這碟子里的糕點,一樣挑一兩塊,帶回去給青黛和小多吃。”
阮含璋說著,站起身來:“不吃白不吃。”
紅袖抿了抿嘴唇,慢慢笑了一下:“是,謝娘娘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