從頭到尾,裴岸都不言語。
最后留下來兩個十二三歲的小丫頭,說是南邊遭了雪災活不下去,逃難到京城來賣身的。
再有兩個媳婦子,三十來歲,身形倒是不錯,看上去老實木訥,一個識得幾個字,另外一個能做一手好菜。
裴海有些嫌棄,“這個年紀,如何被前頭主子買了出來?”
其中一個識字的媳婦子跪下規矩的磕了三個頭,“奴的丈夫嗜賭,本也做些小本生意,后頭賭得傾家蕩產,膝下本有兩個孩子,閨女早已賣了,大兒他尚且舍不得,于是把奴典賣,后頭日子到了他沒錢贖奴,東家主母嫌奴礙眼,轉賣出去,幾次三番來到京城,且求主子收留。”
長得貌相平平,言語說話間也沒有自怨自艾之態。
仿佛生活給予的痛楚,在生死存亡之際,只有近乎平和的麻木。
另外一個擅廚事的有些結巴,跪下來只說了句,“丈夫不喜,休了奴家,奴家無處可去只得賣身求個活路,請主子收留。”
挑來選去,也不過就這四人能入眼。
許娘子帶了四人同賬房那頭做了契書,又吆喝著四人按了手指紅戳。
“是你們命好,得主子收留,往后多點眼力見。”
交代幾句,帶著未被選中的婆子丫鬟出了門,裴海尋了裴岸,得了首肯,“我去二哥二嫂那里說了,楚姑姑和桃嬤嬤會來教授她們些內宅之內的禮數,宋氏入門匆忙,帶來的陪嫁之人也散得差不多。”
都是耕讀人家出來的丫鬟婆子,心柔面軟,不過幾個月,就被人挑唆宋觀舟打發出去。
連個貼身丫鬟都沒有留住,這么一看,裴岸都覺自己這房夫人真是非一般的蠢笨。
臨近休息時,裴海又來稟告。
裴岸身著中衣,喚了他進去,主仆二人落座之后,裴海才說道,“四公子,世子夫人那頭剛才遣了楚娘過來,向您舉薦了個人。”
“何人?”
“不知四公子您是否還記得,先前世子夫人跟前的陪嫁丫鬟珍珠。”
裴岸略做回憶,微微頷首,“不是早陪了小子出去,有個三五年了。”要說這姑娘,府內上下還真是無人不知,珍珠長得較一般丫鬟好看,同小蕭氏從小一塊兒長大,本是存了媵過來做通房丫頭的,哪料到這珍珠抵死不從。
恰逢小蕭氏有孕,與裴辰正是情濃之時,哪知裴辰轉身就要收了珍珠。
珍珠本就無意做什么房中人紅袖添香,何況這會兒小蕭氏才初初顯懷,于是回絕了裴辰。裴辰一氣之下,找了小蕭氏斥責幾句,大致說她善妒狹隘,難做得一府主母。
說得小蕭氏氣急敗壞,哭了一夜,天亮就見了紅。
珍珠嚇破了膽,幸好小蕭氏臥床休養幾日,穩住了腹中胎兒,不然她只怕也得丟了小命。
因為這事兒,小蕭氏存了疑心,如若不是蕭家根骨,她只怕就把珍珠送到裴辰床榻之上。但是回頭一看,珍珠較之她而言,甚是嬌艷,裴辰三番五次想要上手,都被珍珠回絕。
如此剛烈,不止惹來裴辰厭惡,就連小蕭氏心頭也不舒爽。
我的夫君,伏低做小都求不來的溫存,而你卻不做回事兒。區區一個丫鬟,真是矯揉造作。她心一橫,趁著裴辰伴駕秋獵時,干脆把珍珠配了李莊頭家的病秧子,生米做成熟飯,待裴辰回來知道后,大發雷霆卻也于事無補。
這些年,珍珠就跟著病秧子在莊子里過日子,從不敢來府中請安。
兩年前,病秧子害了肺癆死了,也沒留下個一兒半女。
李莊頭老倆口也老了,想著這么個如花似玉的兒媳婦守在跟前也不是個事兒,才在臘月里來府里尋了裴海,有幸到了小蕭氏跟前磕頭請安。
順口說了珍珠的事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