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幼安差點死在半路。
還是去的半路,今歲的冬雪,來得狂野暴躁,他不知去往何方,只跟著臨山打馬。
白日里奔忙,夜里宿在客棧。
三天下來,宋幼安就走不動道了,可也不敢同臨山說慢一些,畢竟能看得出來,這位滿臉胡茬子的男人,已盡量在遷就他了。
騎馬,他會。
趕路,也會。
可騎馬趕路,還一路大雪小雪,幾乎不曾停過,一日里奔馬下來,兩腿都是腫的,更別說被磨破皮的大腿根。
本就是渾身是傷,不曾好妥,這么疾行三日,宋幼安縮在被子里,再是忍不住,嚶嚶嚶哭了起來。
在他斜對面,還擺著一木板床。
臨山被這哭泣聲搞醒,還以為是見鬼了,燃了燭火,欲要起身,才聽得這聲音是對面幔帳之中傳來的。
“宋幼安,你怎地了?”
宋幼安的一聽,哭聲戛然而止。
好一會兒才用濃厚鼻音,囁喏回道,“不礙事兒,臨山大哥……”如若不礙事兒,后頭別帶著個哽咽,臨山倒是相信。
糙漢臨山,滿臉無語。
掌燈走到宋幼安床鋪跟前,撩開幔帳,卻見宋幼安整個人蜷縮在被子之中,隔著被子,都能看到他的顫抖。
“這是怎地了?”
臨山哪里見過這種陣勢,也不是沒見過男人落淚,但大多都是形勢所逼,可這沒病沒災的,只是趕路,就聽得這廝像個小媳婦一樣,躲著嚶嚶啜泣。
“大哥……,沒事兒。”
吸著鼻涕,雌雄難辨的聲音,讓臨山打了個冷戰,怪不得賀疆那廝舍不得這宋幼安,就這聲音,若不知曉他是個男人,臨山也要酥半邊骨頭。
幸好,臨山是個粗鄙的人。
他滿臉不喜,眉頭緊皺,“大男人家的,遇到何事哭成這樣?”
宋幼安緊緊抓著被沿,死活不說話,只是搖頭,臨山被他這婆婆媽媽的性子弄得煩躁,一把就抓著被頭,掀了個底朝天。
只著了中衣,沒著褲子的宋幼安,嗷嗚一嗓子,抱著光溜溜的雙腿,就蜷縮起來。
這一幕,像是他要被人欺辱一樣。
臨山看得火冒三丈,還覺得差點瞎了眼,這會兒好脾氣早沒了,趕路趕得身心疲憊,這等郊野之地,尋個客棧十分艱難。
好容易尋到一家,還只有一間空房。
兩人擠著胡亂湊合,這廝不好生歇息,嚶嚶嚶哭個不停,如喪考妣!
聽著就讓人心火怒燒!
“好生說,你這是怎地了?”
臨山掌燈立在跟前,像個又壯又兇的惡漢,“如若不說,我就把你丟到樓下去,明兒一早,我啟程回京!”
京城事多,誰有閑心為這混賬男娘耽擱時辰!
“不——”
“那就說!”
惡狠狠的男人,逼得宋幼安一把鼻涕一把淚,話沒出口,已哭得打了三個嗝。
臨山那叫一個嫌棄啊!
抬手兩次,都恨不得攥拳敲下,直接把這廝敲暈算了!
“臨山……大……大哥,沒事兒……”
“沒事你嚎喪啊?!”
臨山氣不打一處來,抓著宋幼安就要從床角拖出來,丟到樓下,“你是怕我給你賣了?還是想念你的情郎,既是如此,那就滾回京城去。”
“非也……,大哥誤會!”
宋幼安哀嚎一聲,渾身顫抖起來,拽住臨山薅住他衣領子的手,“且放了我——疼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