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在鐘家的步步緊逼之下。
趙達功步履沉重地敲開了沙瑞金辦公室的門。
沙瑞金正批閱文件,抬頭見他臉色晦暗,心下已猜到了七八分,抬手示意他坐下:“達功同志,臉色這么差,是為了常務副省長人選的事?”
趙達功重重嘆一口氣,也顧不上什么委婉含蓄了,開門見山道:“沙書記,鐘家這手伸得太長了!劉重天是咱們省委慎重研究推薦上去的,鐘小艾私下活動不說,現在上面的風聲也透著古怪!這分明是要架空我們省委,硬塞一個他們鐘家的人進來!”
他越說越激動,手指無意識地敲著沙發扶手:“漢東剛經歷齊江這場大風波,好不容易才穩住局面,正需要上下齊心恢復元氣。”
“這個時候空降一個帶著鐘家烙印的常務副,工作怎么開展?省政府還要不要講團結、講大局了?”
沙瑞金放下筆,身體微微后靠,神色凝重。
他何嘗不知趙達功的焦慮?
鐘家此舉,確實越界了。
于公,干擾了省委正常人事權;于私,也觸及了他這個省委書記的權威。
更重要的是,他沙瑞金也不愿看到漢東省剛剛清朗一些的局面,再度陷入新的權力傾軋。
趙立春時代的教訓,還不夠深刻嗎?
想到這里,沙瑞金緩緩開口,語氣沉穩,帶著安撫的力量:“達功同志,你的擔憂,我理解,也贊同。”
“漢東的局面,確實不能再起波瀾。”
“省委推薦的人選,是經過集體討論的,代表了組織的意見。”
他頓了頓,目光變得銳利:“這件事,我會再次向上面表明省委的態度和顧慮。”
“漢東的穩定和發展,是頭等大事,任何人事安排都必須服從這個大局。”
得到了沙瑞金旗幟鮮明的支持,趙達功心里稍稍踏實了一些,但眉宇間的憂色并未完全散去。
他深知,沙瑞金的態度固然重要,但在更高層面,尤其是在穆辰和那些盤根錯節的“上面”面前,一個省委書記的能量,有時也并非決定性的。
果然,數日后,沙瑞金帶來的反饋并不樂觀。
上面的口風依舊含糊其辭,既沒有明確否定省委的推薦,也沒有認可鐘家的提議,只是說“需要再研究研究”。
這種拖延本身,就是一種信號。
沙瑞金的臉色也不太好看了。
他沉吟良久,對趙達功道:“看來,我們需要再找一次特派員,穆辰同志的態度,至關重要。”
————
特派員辦公室。
沙瑞金將省委的擔憂和目前遇到的阻力,盡可能客觀地向穆辰做了匯報。
他沒有過于強調趙達功的訴求,而是從漢東省全局工作的連續性和穩定性出發,闡述了省委支持劉重天擔任常務副省長的理由,并委婉表達了對鐘家強行介入的憂慮。
穆辰安靜地聽著,手指偶爾在光潔的桌面輕輕一點,臉上沒有任何表情。
直到沙瑞金說完,辦公室內陷入短暫的寂靜。
穆辰抬起眼,目光平靜地看向沙瑞金,卻沒有直接回應關于趙達功或者鐘家的任何具體問題。
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平穩,卻帶著一種超然于具體人選之外的深遠考量。
“沙書記,”他緩緩開口,“漢東省需要一位常務副省長,這一點毋庸置疑,但這個位置,考量很多。”
他微微停頓,仿佛在斟酌詞句。
“它需要平衡的,不光是省政府內部的工作,可能還有……更高層面的、更長遠的布局。”
“趙達功同志推薦的人選,或許熟悉經濟工作,鐘家暗示的人,或許另有優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