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是因為崔氏之事?”
孫微問道。
有什么東西堵在心口,自己也分不清,那究竟是惱是悲。
“不止如此。”司馬雋看著她,神色嚴肅,“你速速準備,勿拖延。”
說罷,他轉身而去。
孫微望著他的身影,渾身冰冷。
司馬雋這一走,又是遠行。
孫微知道他言出必行,心灰意冷,只打發身邊人和家人收拾行囊。
到了江州的尋陽城之后不久,孫微就聽說京中出了大事。
剛登基的新帝竟在宮中中毒!
他先是昏睡不醒,醒后竟似癡兒。想新帝還是太子的時候,就被太傅夸為心如明鏡,被滿朝文武寄予賢君的厚望,可轉眼間成了不能自理的癡傻模樣。這于司馬家而言,可謂滅頂之災。
據說,司馬雋已經奉詔入宮侍藥。而朝中的局勢危如累卵,各種消息傳來,樁樁件件都預示著大亂將至。
從長史阮回口中,孫微知曉新帝中毒之后,朝政落入了權臣王磡手里。
孫微結交甚廣,在京中的日久,也知道不少朝廷里的機要內情。
她蹙起眉頭,道:“王磡并非善類,執掌宮中禁軍。殿下此去,明面是奉詔,焉知不是王磡設的鴻門宴?”
阮回道:“王妃放心,殿下自有應對。就在方才,京中來報,殿下已經平定了京中亂事,圣上雖仍不能理政,但已是安穩。”
而孫微隱約察覺,安穩只是一時,動蕩恐怕還在后頭。
司馬雋將她和父母家人都送到江州來,倒也不全然是壞事。孫微再三思索之后,打定主意,先將他們送回南境的安寧城去。等到這邊一切大定了,再接回來不遲。
至于她。
司馬雋雖將她送到此地,卻并不曾明說休棄。
他一日不休,她一日就是豫章王妃。她不會未戰先怯,做那沒骨氣的逃卒。
孫微和司馬雋之間的事,家人們并不清楚。然而境遇如此,就算不說,他們也都能猜得明白。
父親愁眉不展,母親一直抹著淚,拉著孫微旁敲側擊,問她打算怎么辦?
倒是弟弟孫喬毫無憂慮之色,反而笑嘻嘻地說:“父親母親也不看看建康城之中是何等光景。個個人心惶惶,但凡有些家資的人,都想著如何躲到外邊去,我等能離開豈非大好?依我看,就算日后不回來了也絕非壞事。安寧雖偏鄙,卻是安穩之地,比建康、尋陽強上百倍。”
有弟弟的陪伴,孫微倒是放心不少。
就這樣,孫微親自將父母一家人上了南下的船。
而后,她獨自留在豫章王宮之中,仍以豫章王妃之尊,賭自己那風雨飄搖的前程。
如孫微所料,家人們離開之后,朝中的政局愈發動蕩,波云詭譎。
自新君中毒臥病,不能理政,京中就一直爭端四起。
當下爭權之勢,統共有四股。
司馬雋手上的兵馬,承自以老豫章王留在江州的私兵,這些年來經他經營,已是宗室藩衛之首。
其余三股,一是王磡所領京城禁衛,一是崔泮所領北府軍,一是閭丘顏所領的荊州軍。
這四股人馬,誰也不服誰。不過司馬雋出身皇族宗室,有正統之名,暫且可壓其余三方一頭。許多人都說,司馬家的天下最后的希望,就在司馬雋身上了。
就算孫微身處遠離京城的尋陽,也感受到了局勢的緊張。
國不可一日無君,新帝不能理政,京中的混亂,已經四處蔓延開去。
各州各郡,都出了作亂之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