孫微的眉梢挑了挑。
這是稀奇事。司馬雋從沒有正經拿她當父親的繼妃看待,從他口中說出問安二字,著實不可信得很。
“如此,多謝世子。”孫微露出欣慰之色,“妾乃繼妃,些許分內之事罷了,無甚辛苦。”
司馬雋看著她。
“褚將軍說,夫人今日又為他算了卦?”
果然。
孫微道:“妾不過閑來無事,偶然掐算罷了。”
司馬雋接過侍婢呈上的茶,不緊不慢道:“我聽聞,夫人的父親魯明魯先生,凡卜問,必用龜甲。如今我看夫人手上既無龜甲蓍草,又無司南算籌,卻不知如何卜問?”
這等問題,孫微早有準備。
“不瞞世子,世間卜問之法,乃有不下百種,其靈驗與否,乃在乎卜問者天資。妾夫擅長龜卜,乃在于這龜卜與他天資最合。妾這天資卻不適龜卜,學得乃是另一脈家學,名曰默讖。這默讖,是一套口訣,只可心念,不可言說。默念之時,又配以一套家傳的掐算之法,共九九八十一式,相輔相佐,方得預言。故而妾這卜問,并不比藉以任何外物,只心算手掐,便知真相。”
司馬雋的神色并無波瀾。
褚越今日一臉凝重地對他說,自己恐怕活不到成親的時候。
聽到這個,司馬雋就知道,他八成又是在孫微這里得了什么鬼話。
司馬雋自是仍然不信這些怪力亂神之事,但這事竟陰差陽錯地讓褚越有了危機迫近之感,繼而直言要幫他奪下北府。
莫名其妙地,孫微倒是幫了司馬雋的大忙。
這讓他有些五味雜陳。
自己動以情理曉以利害,褚越猶猶豫豫,倒是孫微兩句鬼話讓他定下了心。也不知是他太無能,還是褚越太傻。
孫微眨眨眼,問:“怎么了?莫非出了什么事?”
“無事。”司馬雋道,“不過好奇罷了。”
孫微道:“世子來了正好,妾也有一樁事,要請世子示下。”
“哦?”
“是關于先王的姬妾。”孫微回道,“賀氏兄妹之事,妾每每回想,皆心有余悸。先王姬妾眾多,這王府之中,多有因裙帶攀附而入府的人,內外授受,人事混亂,皆多年頑疾。如今生出這賀莨的事來,實不足為奇。世子滿孝之后便要繼承王位,先王姬妾的安頓之事,是遲早要做的。妾想問一問世子,可有什么打算?”
孫微的問題倒是問到司馬雋心里去了。
豫章王治家,向來隨心所欲。誰人討他歡喜,賞賜好處不在話下。也是因此,豫章王府一直面上光鮮,底下混亂。而司馬雋雖比他父親嚴謹,也看不慣其中許多勾當,但常年離家,管不到王府里頭。
如今他接手了王府,收拾父親留下的攤子,便也成了眼前之事。再棘手,也到了不得不處理的時候。
司馬雋思量片刻,道:“此事,我也曾考慮過。最好的辦法,便是將這些姬妾遣散。府上可以出一筆錢,將她們放出府去,讓她們各自過生活。”
孫微并未立刻答應,平心靜氣地說:“妾找府中的管事問過,也看過籍冊。這些姬妾之中,雖有些得勢的,但也有許多出身寒微的。放出府去,父母家人愿收留還好,若是沒有著落,便是得了世子的錢,日后也難以為繼。與其讓她們自生自滅,卻還不如給她們一處遮風擋雨的庇護之所來的牢靠。如此,既保了她們衣食無憂,也是世子的孝心功德,世子說呢?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