司馬雋看著孫微,竟一時不知道說什么好。
若在平時,他討厭什么人,對方自請消失,他會一口答應。
但面前這人,不知為何,他竟猶豫起來。
她睫毛上還掛著淚,聲音低低的,孱弱而易碎,又似極度隱忍,不想讓外頭的人聽見。
司馬雋望著頭頂的房梁,暗自深吸一口氣。
“自請出府?”他冷冷道,“我剛遣散父王的姬妾,又將夫人逐了。夫人是想讓天下人罵我不孝?”
孫微低垂的睫毛動了動。
“夫人確實不該回來。”他低低道,“夫王已經過世,這豫章王府不需要王妃。”
孫微怔了怔,抬起頭。
卻見司馬雋已經快步離開。那身影在門外遠去,不久,庭中只剩下了暮夏微風撩動的樹影。
“世子的臉色好生可怖,”司馬雋才離開,阿茹便快步進來,“他與王妃說了什么?”
孫微望著門外,片刻,擦了擦臉。
這是她上輩子苦練的本事,說哭就哭,一點不含糊。當年她哄騙司馬雋娶她,這招功不可沒。
沒想到,這輩子還是好用。
不過,也許是因為她這繼妃的身份著實不討喜,這輩子的司馬雋顯然沒有上輩子那樣輕信。
他能警覺些,倒是好事。
“無事。”她輕聲道,“不過是些發脾氣的話罷了。”
阿茹頗有幾分恨鐵不成鋼的模樣。
“世子究竟是你什么人,不識好歹,惡棍一般,你竟對他這般寬容。你莫不是真把他當成家人了?”
“放心吧,我拎得清。”孫微將擦淚的帕子放下,道,“我才是惡棍。”
——
司馬雋出到外院,即喚來鄧廉。
“派去蒼梧的人,到了么?”
“快了。”鄧廉回,“他們日夜兼程,再過兩三日便到了。”
那就是還沒有消息。司馬雋蹙起眉頭。
“這些日子,梧風院那里可有異樣?”
“并未察覺異樣。”鄧廉回道,“王妃不是去抄經就是待在院子里,只前幾日被皇后召進宮去,不過很快就回來了。她身邊的人,只有那個那叫阿茹的侍婢,每日端飯侍藥,不曾與外人有往來。”
司馬雋不由得蹙起眉頭。
——“世子給妾養老,傾盡家學,保世子一生順遂,如何?”
莫非當真為了這個?
少有的,司馬雋感到茫然。
“繼續盯著。”司馬雋道,“仔細些,切莫打草驚蛇。”
鄧廉稱是,轉而將一封信遞給司馬雋。
信是褚越送來的。
他已經回到京口。
那日他二人商議之后,褚越突然一下變清醒了。
他直言太子前往北府,就是王磡動手的最佳時機。
這結論,與司馬雋的預感不謀而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