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已經大亮。
孫微洗漱一番,換了身衣裳,在發髻上簪一朵白花。
北府的巡營大典已經開始,在宅中也能聽到二里外的大營里隆隆的鼓聲。
孫微出了屋子,行至廊下,恰遇見司馬雋從另一頭過來。
他已經換上了孝期里常穿的素白衣裳,腰間的革帶上除了一把長劍,別無贅飾,看起來正要出門。
孫微站在廊下,等他過來。
早晨的陽光穿過樹梢,斜斜投下。
照在司馬雋的身上,泛著輕柔而溫暖的光。
孫微瞇了瞇眼睛,又有了些似幻似真的感覺。
她憶起前世。那時他們成親不久,司馬雋即將前往尋陽,她也是站在這樣的地方,等著送他。
她已經想方設法把已知的將來告訴他,至于如何化解,孫微卻無法自己動手。她只能相信司馬雋更在行。
即便重活一世,孫微也自知有所能,有所不能。
正如此刻,她看見他肩上落了片花瓣。她想像從前那樣,自然而然地走上前去,替他拂了。
可她不能。
“夫人何不歇息?”司馬雋停在兩步之外,問道。
孫微望著他,少頃,道:“方才做了個夢。夢醒了,便睡不著了。”
“什么夢?”
“不過是些舊事罷了。”孫微道,“有一樣東西,請世子帶上。”
說罷,她將一樣物什遞給他。
司馬雋看去,是一只小巧的護身符。藏青色的素錦縫作一片葫蘆的樣式,只有司馬雋的兩個指頭寬,上面密密地繡著佛經里的箴言,字跡小巧而秀氣,看上起當是費了不少的功夫。
“這是妾為世子做的,在佛堂里供奉了一些日子,還請香露庵的比丘尼做了法事。”孫微道,“請世子帶上,可護身辟邪。”
司馬雋的目光動了動,旋即露出不以為然之色。
“我從不戴這等小童的物什。”他說,“不要。”
“這可不是小童物什。”孫微道,“出門在外,誰人沒有護身之物?”
司馬雋嗤之以鼻:“我有刀劍護身足矣。且安危自有天意,豈是一塊布可左右。”
孫微說:“刀劍是刀劍,與這護身符不相干。刀劍有無眼之時,上天要幫誰,也須看看誰上心些。世子莫說它是一塊布,關鍵時候,它可是世子對上天的誠意。”
司馬雋瞥孫微一眼:“夫人莫不是又要說得了什么預言?”
孫微也瞥著他:“世子莫不是非要妾算出個預言,才肯就范?”
二人對峙了一會,各不讓步。
最終還是司馬雋泄了氣。
罷了,這糾纏下去要誤事。
他低頭看了看孫微手里的護身符,將它拿過來。
“世子快收好,莫弄丟了。”孫微催促道。
司馬雋一頓,他方才正是想著回頭扔了。
這倒是算得準。
他勉為其難地將那護身符收入懷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