孫微進了伙房,親自端來一碗熱騰騰的雞湯,殷勤道:“燙著呢,太傅慢慢喝。”
她重新琢磨著周昶的話。
他的意思是,如今太子再從朝政上下功夫,已經不能改變群狼環伺的現狀。這一點孫微同意。而后,周昶說,訴諸武力是個途徑,可是太子在用兵上的經驗不足,而今也再無機會讓他歷練,所以這條路對太子而言,也走不通。
“那太傅說,阿肥當如何是好?”孫微問。
周昶喝了雞湯,心滿意足地摸了摸肚子,而后將一只雞腿塞到嘴里,塞得滿滿當當的。
“沒辦法,等死!”周昶言簡意賅地說。
孫微一窒,頗有幾分不服氣:“太傅此言差矣。朝中諸多良將,就算太子不懂用兵,也有人替他出謀劃策。”
周昶的動作慢下來,露出個笑。
“可別人替代不了他。成事之數,無非靠本事和運氣。在我看來,他二者皆無。”
“太傅怎知?太傅已經離朝多年,如何知曉當下朝廷的情形?”
“因為我即便離開多年,這朝廷還是一潭死水,從來沒變過。懷顯太子的命運就是司馬氏的命運。”周昶啃完了雞腿,將骨頭扔在案上,“死了也好,改頭換面,重新來過,誰言這天下非誰莫屬?畢竟,阿肥這等蠢豬亦曾當道!”
他說罷,又問:“我的鴨子呢?你快去替我催催。”
孫微給阿茹使了個眼神。
過了一會兒,阿茹端上來一盤鴨子。
周昶美滋滋地吃起來。孫微看著他,覺得有些不可置信。這周昶外表垂垂老矣,卻原來有這么好的胃口和牙口。
“我給你說了那么多,你還未答我,我稍后往哪里跑?”他忽而道。
“自是往山上跑。太傅在山中躲了這么些年,必是早已經將各處摸透了。便是世子將整個江州府的兵馬調來,要搜遍廬山也須費些時日。”
周昶眨眨眼:“你這女子好聰明。”
“太傅問這個也沒用,郡主稍后就來,你跑不掉了。”
周昶笑了笑:“現在跑不掉,莫非就認命了么?”
“太傅此言好生奇怪。你讓阿肥認命,自己卻不認命。”
“我沒叫他認命,我只說他命不好,認不認是他的事。同樣的,我不認命,也是我的事。”
話音剛落,只聽外頭傳來個中氣十足的聲音:“我今日倒要看一看,這命你究竟認是不認!”
周昶忽然大叫一聲,從席上跳起來。
手里卻還抓著只鴨腿。
萬壽郡主與他多年不見。乍見之時,竟有幾分難以置信,而后兩行清淚奪眶而出。
“你看你……”
她顫抖著上前,“你看你,都把自己折磨成什么模樣了!”
周昶定在原地,眼睛直直盯著萬壽郡主,卻再無方才的生機。
孫微默默地退出到院子里,看見司馬雋迎面走來。
“夫人無礙么?”他問。
他顯然走得匆忙,頭上還帶著汗。
孫微心頭動了動。
“我無礙。”她笑了笑,目光卻落向司馬雋身后的青年。
他正焦急地往屋里張望。
司馬雋隨即道:“夫人可認識這位公子?”
孫微說:“不認識。”
司馬雋顯然不太信,道:“這位是阮仲旋,便是夫人提過的,周太傅的徒兒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