孫微心想,終究是說出來了。
“若世子因此惱怒,妾無言以對。今日事急,妾不知世子對策,最穩妥的,自是不讓世子進宮。”孫微道,“妾并非不信任世子,只是妾以為,世子仍須歷練。”
司馬雋有些錯愕。
“歷練什么?”他問。
“學會判斷,學會隱忍。不該世子管的事不要管,不該世子出手的時候絕不出手。若要出手,必先想好方式和時機,一擊必中。可諸如今日,世子聽了太傅的勸言仍堅持進宮,世子想好對策了么?若世子與妾一道入了套,誰又會來救我們?到了那時,不僅妾要被逐出豫章王府,再無回寰的余地。就是世子,也會受牽連。到那時,世子這沖動喚來的,除了成全了長公主的陰謀,再無他用!”
孫微直視司馬雋的雙眸:“世子一心救妾,妾很是感激。可感激彌補不了妾的后怕。世子若因此被連累,妾只有悔恨。恨自己,也恨世子。”
司馬雋也看著她,燭火的光照在清俊的眉目間躍動,不辨喜怒。
“我行事,自有我的道理。”他的聲音沉厚而平緩,“便是粉身碎骨,也不會怨恨任何人。夫人不必為我牽掛,更不必悔恨。”
說罷,他站起身來,道:“夫人慢用。”
而后,離席而去。
——
月上梢頭,孫微回了屋,托著腮,坐在榻上不語。
腦海之中,司馬雋的話語反反復復,揮之不去。
他是個高傲的人,不喜歡被人看低,也不喜歡被人束縛。
自己說的那些話,確實像是在用訴苦來綁架,讓他就范。司馬雋因此厭惡,亦在情理。
可若這厭惡能讓他長記性,她也并不介意。
既然太后要她去尋陽的豫章王宮,那么過不了多久,她就要啟程了。
如此以來,她就不能在這里看著司馬雋。
先前她還慶幸自己躲過一劫,但現在看來,倒不如真的被逐出王府。那樣,她還能想法子隱姓埋名,繼續待在京城里。就算司馬雋不肯,太子也會幫忙,畢竟他是真的相信自己真的有那通天曉地的奇術。
正思索之間,阿茹推門進來。
“王妃怎還這般枯坐著?”她將食盒呈上,“我取了些點心來,王妃還是吃一些。”
方才二人不歡而散,孫微也沒了胃口,不曾吃什么。
阿茹看不下去,到伙房給她端了些飯菜來。
“王妃也是的,話要說,莫非飯就能不吃么?”阿茹嘮叨著,將食盒打開,“就算被氣死,也要當個飽鬼啊。”
孫微意興闌珊地吃了兩口糕點,道:“我才不生氣,不過是想著如何幫你報仇。”
阿茹嗤笑:“果真是那樣就好了。我承你的情,會給你送晚膳,那世子可不會。”
正說著話,外頭忽然傳來婢女的聲音:“王妃可睡下了?”
二人皆愣了愣。
阿茹去開門,只見那婢女手里提著個食盒,道:“方才世子那邊的內侍來了,說池居的庖廚做了羹湯,都是世子愛吃的,可巧做多了些,曹常侍就吩咐送來,也不知合不合王妃胃口。”
孫微訝然,讓阿茹接了。
打開食盒之后,只見是桂花八寶羹。
阿茹看了看,也露出詫異之色。
“曹松倒也是體貼,還能知道給王妃送些吃的。”她說,“不過世子看著那般桀驁,原來還喜歡吃這樣的羹湯?”
孫微:“……”
什么合不合胃口。桂花八寶羹她一向愛吃,讓庖廚里做過好幾次。
曹松是不是真體貼,她不清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