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急?王妃莫不是想在荊州長住?”阿茹道,“那南郡公如今是個要死不活的樣子,難保桓家人不會將怨氣撒在王妃身上。我看那姓閭丘的不安好心,面上說有事請教王妃,其實可能是把王妃帶回去當替死鬼。王妃猜,在他和王妃之間,桓家人會信誰?”
“這還用得著猜么?”孫微道,“罷了,別想了,且寬心些。閭丘顏不是說了,他不是我的敵人。我還有用處,他不會就這么殺了我。”
“你倒是寬心。”阿茹又道,“王妃算一算,那閭丘顏日后會如何?荊州會變成他的么?”
他會伺機而動,慢慢殺光桓氏的子嗣,最后這荊州也就自然而然地成了他的囊中之物。
“別想了。”孫微說罷,伸了個懶腰,靠在隱枕上,“讓我睡一會兒,昨夜一晚沒睡。”
“這般顛簸,你也睡得著?”
若在平時,孫微是睡不著的。
可她有個脾性,越是山窮水盡之時,她越想得開。落在閭丘顏手上,無論上輩子還是這輩子,都橫豎不過一死。
等死,先睡一覺又如何?
孫微隨手拿了張毯子墊在身下,閉起眼睛。
“如此要好些。”
——
一行人離開了武昌郡,前往汝南郡登船。
孫微剛上了船,便望見一騎飛快地朝這邊而來。
只見那是個衣著華貴的男子,到了大船前就翻身下馬,邊疾走邊叫嚷著:“父親何在?那賤婦何在?是她害了父親,待我殺了她!”
他說著就要沖上船來,很快被閭丘顏的人攔下。
孫微只看了一眼,便轉身入了船廬。
“那人是誰?”阿茹問,“南郡公的兒子么?”
“長子桓定,如今任南郡太守。”孫微道,“上回在尋陽做客的庾夫人,就是他的妻子。”
過了一會兒,船廬外響起敲門聲。
是閭丘顏。
孫微讓他進來。
“王妃受驚了。”閭丘顏道,“方才那位是大公子桓定。先前有些誤會,在下已經將其安排在另一條船上,他不會再來打擾王妃。”
孫微看著閭丘顏,道:“如此說來,桓氏的人都以為是妾害得南郡公不省人事?”
“在下說了,那是誤會。”
“桓家的人不打算放過妾,長史硬是把妾帶去荊州,莫非想讓妾死在荊州?”
閭丘顏笑了起來。
“看王妃這氣話說的,教在下不知如何回答。是在下思慮欠妥,不過王妃請放心,荊州那邊,在下稍后也會去信解釋,必不讓王妃受委屈。”
“他們會信么?”孫微問,“若妾姓桓,妾就不信。”
“人與人總是不同,”閭丘顏溫聲道,“若王妃姓桓,桓氏也不會走到今日這般慘境。”
“慘境?桓氏雄踞一方,連王氏都望塵莫及,何謂慘境?”
“門閥世家,最令人欷歔之事,無非如日中天,卻盛極而衰。桓熠鼎盛之時,確可教朝廷畏懼,但幾十年過去,早已不過一句空殼。這莫非還不夠慘么?”
孫微笑了笑:“妾以為,被屬下之人背叛才更慘。”
閭丘顏不置可否:“看來,王妃心中,在下已是惡貫滿盈。”
“確實,沒有八分也有九分。”
閭丘顏笑得愈發和藹。
孫微道:“長史有如此興致,不如現在就將心中困惑告訴妾,妾可即刻為長史解惑。說完了,長史就放妾回尋陽去,如何?”
閭丘顏落座,道:“倒也并非不可,全看王妃答得有幾分誠意了。”
“必定是誠心誠意。”孫微道,“請長史發問。”
閭丘顏斟酌片刻,問道:“王妃如何能離開豫章王府,到荊州來?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