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說話時擺了一下寬大的袖子,江湖人都知道這位黑道霸主有一手“袖里乾坤”的絕技。
而江淮軍,更是此地最大的勢力。
老杜喜歡做別人的老爹,一共有三十多名義子,故而他一開口,周奕就猜到了他的身份。
“不知你叫什么名字,又是哪里人?”
“在下周奕,南陽鄉野一耕夫。”
杜伏威眸子精光一閃:“連我也看不清你的武功底細,耕夫是不可能的,恐怕是南陽手眼通天的人物。”
“巧合的是,掀起江都武林之亂的人,他也來自南陽。”
“杜將軍,此事我從未聽得,可否詳告。”
杜伏威搖了搖頭:“我也不甚清楚,知道的事,就在方才的只言片語之間。”
“要說內情,恐怕唯有石龍一個人知道,你想從巨鯤幫問這些,估計不會比我知道的多。”
他的話相當篤定。
“杜某之前的提議,你要不要考慮一下?”
“我的兒子雖多,但多在軍中,卻沒有你這樣的。”
周奕莞爾一笑:“父子隔輩往往存在隔閡,不如與杜將軍交個朋友。”
杜伏威曉得眼前這年輕人不簡單,于是端起茶盞。
“也好。”
二人喝了一口茶,算是有了一些結交情誼。
周奕不由問道:“淮水下游的戰事,可是杜老兄所起?”
“有些是,有些不是。”
杜伏威道:“不過,你若是為了這事尋巨鯤幫,我可以幫你解決。”
“對我來說,這僅是舉手之勞,就在壽春渡口,我派人送你,你坐我的船,可縱橫淮水,直入東海。”
杜伏威嘴上一說,貌似很簡單。
但單派一船送行,人力物力損耗乃是一大筆人情。
周奕想起那個老船家還在等待,便問:“淮水下游戰事,不知還要多久。”
“不會太久,商旅行船,五至七天就可走。”
“可耽誤這些時日,你至江都就不一定能找到石龍。”
“也許他已逃走,也許成了陰溝里的尸體。”
杜伏威古板的臉泛著笑意,感覺這年輕人極有意思:“這點人情,其實杜某一點不在乎。”
“你好像很怕欠人情債。”
周奕笑了笑,沒有回答:“杜老兄來此為何?”
“一方面,我要殺一個人,他路過鐘離時,殺了我的兒子,我現在知道他與鐵騎會有關。”
“巴陵幫那邊我已經問過了,他們并不知情,所以來巨鯤幫試試。”
杜伏威止住話語,忽然用手沾茶水,在桌面勾畫地圖。
“我征服了下邳的苗海潮,又殺掉了海陵的趙破陣,勢力大增。”
“近來又遇到隋將薛越彬,此人曾經和隋朝猛將史萬歲征戰,看不起我這個出身卑微之人,結果他慘死在我江淮軍手下。”
“滅了隋將,自然聲勢更甚。”
“我大軍暫時不動,正考慮下一步該怎么走。”
他看了周奕一眼,指向了兩個位置:“我想攻歷陽,或者奇襲丹陽郡。”
顯然,這是想聽聽周奕的意見。
“丹陽郡近,但必須跨江。又被歷陽、江都所夾,對于杜老兄來說,太過深入。”
“歷陽太遠,對江淮軍來說可有可無,江南的中心依然是江都,不利于后續推進。”
周奕笑道:
“莫要考驗我,老兄的目標只會是六合,此乃軍事之要地,江北之巨鎮。老兄來巨鯤幫,能得到六合的虛實。去巴陵幫,卻不一定。”
“他們與楊廣關系未斷,又認識老兄,恐怕反要將老兄的情報泄露出去。”
杜伏威深深看了周奕一眼,目光與剛才又有不同。
“周兄弟,大隋朝那樣繁榮強大,短短時日,卻已是面目全非,你如何看待這種巨大變化?”
周奕問:“老兄可聽過,萬物變化,固無休息。斡流而遷,或推而還。”
杜伏威搖頭:“我粗人一個,基本沒讀過什么書。”
“這是賈誼作賦,言天地萬物的變化乃是常態,從無休止,王朝更迭,再大的變化也只是其中一部分,拉長時間,就沒那么令人驚奇了。”
杜伏威聽罷,不禁說道:“本人成立江淮軍,也只是為了謀生,成皇成帝,倒也沒想過.”
若是旁人一聽,也許會認為這是黑道霸主的虛偽之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