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倒不是瞎說,因為真聽過。
‘誰知白首來辭禁,得與金鑾賜一杯。’歐陽修告老還鄉之際,也難忘這揚州茶。
周奕一念至此,又加了一句:“如果再得東門外月明橋北那口井的井水,此茶更妙。”
這一下,老道迷與老儒生都不由朝他看來。
從來名士能評水,自古高僧善斗茶。
他方才所說的位置,正是大業二年所建的禪智寺。
這位小友,竟然真懂。
田文不禁開口:“你不似南陽來客,倒像是江都本地人。”
石龍坐了下來,不再說茶的事。
他先詢問田文的情況,田文便將兩位魔門高手逼問他長生訣下落一事說了出來。
“都是你那位江湖朋友引來的人。”
石龍搖頭:“他也是一片好意,曉得我癡武,特來告知另外一門奇術。”
“可是道心種魔大法?”周奕凝神看他。
“不錯,是這門秘法的一部分,裘兄得到的也不全。”
“是裘千博.?”
“嗯?”
石龍疑惑一聲,又反應過來:“沒錯了,周兄也是從南陽來的,不愧是龍興之地。”
“石道友怎會與裘幫主認識?而且,他又怎么知道長生訣的事?”
周奕見氣氛差不多了,不再拐彎子。
他是白老夫子的朋友,又救了田文,加之同為道門朋友。
石龍面露追憶之色,這才開口:
“石某道門古籍,從前人留下的線索中始知天下間有《長生訣》這樣的奇書,心欲難平,故而跋山涉水追尋,這部道門寶典得來不易啊。”
“相傳廣成子觀戰神圖錄悟其奧妙著書《長生訣》,后傳黃帝,聞黃帝將其放在一尊寶鼎內。”
“又有《史記·封禪書》:黃帝得寶鼎宛朐,問于鬼臾區。”
周奕聽得認真,宛朐便是菏澤。
“宛朐在濟陰郡,裘兄岳父家便在此地,當年我去宛朐時正好碰見他,于是一見如故,知我欲尋長生訣,多方為我打探消息,這才叫我把握新的線索。”
“當年東周國被秦所滅,姬姓王室一部分遷徙至此,我去往濟陰沒有查到,裘兄翻閱郡縣志書,知東漢時期兗州八郡國中的濟陰姬氏去到建康。”
石龍的眸中帶著興奮之色:“石某幾多查證,終于在江都古墓中發掘到一尊祭祀所用的青銅三羊罍,這罍中滿是酒液,長生訣就在其中!”
原來石龍的長生訣是這樣來的。
周奕心神搖曳,佩服他的意志力,一般人恐怕早就放棄了。
石龍話斷此處,順手朝懷中一摸。
眨眼間,長生寶書已出現在他手中。
此書為玄金線織成,水火不侵,獨一無二,想偽造也不可能。
“正是此書,叫我感受到什么叫做懷寶之孽。”
“初得此書時我欣喜若狂,可上方都是甲骨文字,深奧難解,先賢曾閱此書者,多有智慧通天之輩,破譯三千字形,卻還有四千無解。”
“不通其文,便只能按照上方七幅姿態不同的人形圖來練功。”
“每每練之,氣血翻騰如煮沸之水,常年行走在走火入魔的邊緣,弄得石某精神不振,功力衰退。”
“為此我找來一些朋友共同治書,武林朋友認為此書并非武功,乃是先賢拿后人取樂。”
“而像田兄這般學識淵博的朋友,也解不開那樣多的甲骨文字。”
田文聽到這話,二目飛怒:“就是把天下所有的學者都湊在一起,恐怕也研究不出其后四千字形。”
“所以我早勸你放棄這白日之夢,可你置若罔聞。”
“人生百年,已得上天恩賜,哪有什么長生久視之說。”
“古來帝王服丹問藥,祖龍遣派徐福出海,哪個能活千年萬年?當真如此,豈非有不落之帝,耀照今古,那就不會有當下的煙塵反王了。”
田文搖頭一笑,帶著幾分譏諷。
事實當面,石龍只得苦笑一下,知他說的沒錯。
推山手石龍盯著手中寶書,靜默良久,之后長嘆一口氣。
“石某癡癡一夢,害人害己,懷寶之罪,禍亂江都,這一夢,也該醒來了。”
“周道友,讓你見笑了,石某是不是很糊涂.”
周奕自然不會在這個時候說什么誅心之言。
朝長生訣瞥去一眼,開口安慰:
“石道友不必如此。”
“有道是天之偏氣,怒者為風。地之含氣,和者為雨.又言,孟春之月,招搖指寅。昏參中,旦尾中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