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等什么時候,你那位神秘的朋友到東都來,你可要領我見見。”
“我瞧瞧是什么樣的人。”
“好。”
獨孤鳳應了一聲,接著便離開了沙府。
如果直接去江都的話,她該去通濟渠,直入盱眙,轉淮河走邗溝,直達江都。
可是,在回家收拾行囊,又被獨孤老奶奶‘訓斥’幾句后。
便經伊闕關南下,沿宛洛古道向西南行進。
這條路要穿過伏牛山,不是太好走,但路途較近,很快便能抵達
……
時近季春,幾番煙雨侵過臥龍崗,青峰沐髻,古柏垂瓔。
正是一派春日好景。
山下白河邊,有掛著粗糙竹笛的牧童驅趕牛犢,偶有漁舟鉆出蘆葦蕩,幾只鸕鶿翎翅濕水,捕中幾尾大魚。
往下再靠一點,能看到三根釣竿。
一老兩小,各戴斗笠。
三人背后丈余,有一塊褐灰大石。
白衣青年正坐在大石之上,手執畫筆,在紙上點上江山煙雨色。
白河之水,永不停歇地流淌。
岸邊的青年,卻一直處于一種“靜”態。
近段時日,南陽郡正有大批江湖人涌入。
不知是誰大肆散播,說冠軍城有武學極致之妙。
有嗤嗤以鼻者,有避之不及者,卻也不缺久困瓶頸,渴望突破的癡狂之人。
南陽郊野,也有不少武林人走動。
恰有這樣一人,也在白河之畔欣賞自然而成的山水畫。
于是
作畫的周奕,自然將他吸引過去。
他邁步站到周奕身后,也靜默不動,站了近半個時辰,看他畫完最后一筆。
“妙哉,妙哉!”
他連夸兩聲,聲音悠揚洪亮。
周奕回望一眼,見這青年身形筆直高挺,相貌英俊,手執折扇,作儒生打扮。
那扇未展,只在他手中輕巧兜轉,瀟灑自如。
“墨色山水,普普通通,妙在何處?”
那風流儒生道:
“你這畫中溪水自遠山幽壑而來,迂曲回轉處,見一葉扁舟泊于蘆葦畔。舟中隱者寬衣博帶,正憑舷遠眺。
嗯.這筆筆流轉間,似有風動衣襟之聲。”
“此乃生動之妙。”
周奕笑了笑,有那么好嗎?
這家伙是個懂行的,從周奕左邊換到右邊,斟酌一下,又道:
“最妙處在于虛實相生,你看
這近岸坡石以淡墨輕染,漸次融入煙靄。遠山則以花青烘染,輪廓模糊如“其形也,婉若游龍乘云翔”,竟似與天光合而為一。”
周奕聽得,他脫口而出的,乃是《神女賦》。
風流儒生說到此處,把扇一搖,扇面上,出現一幅幅美人圖。
其中,正有周奕見過的沈落雁。
心中已明白此人身份。
“兄臺整幅畫無一處濃墨重彩,卻于淡雅中見醇厚,于疏簡中藏深遠。”
他贊嘆一聲:“仿佛將我引入目送歸鴻,手揮五弦的魏晉桃源。”
“真有這樣好?”
“不錯,碰上喜歡魏晉山水之人,此畫千金不換。”
周奕心中大樂:
“侯公子,這畫我以五百金賣于你,剩余五百金叫你賺去,算是謝過你識我心中山水之情。”
侯希白被道破身份,微微一怔。
不過朝自己的美人扇一瞧,也不奇怪了。
江湖上不少人見扇識人。
能將這許多美人畫在扇中的,唯有他多情公子。
侯希白顯然不會做周奕眼中的“侯大善人”。
他笑道:
“想必畫友便是易觀主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