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走到兩人身旁,明明同在清風中,可兩人卻對他視而不見,如同在這片悠然天地中,并沒有他這個人。
再往遠看,天地悠悠,他似又看到了西蠻荒洲,看到了新荒域,看到了青冥宗。
在那中央大山上,小織蹲坐在斷崖邊上,與許星坐在一起,口里喊著“許姐姐”,吃著她喂過來的靈酒靈花,兩人笑。
另一座大山上,他的師尊溫無琊,正在與趙黔光下著棋,時不時彼此打趣,也是兩人笑。
青幽子與紅瑤站在一起,遙遙看著中央大山,斷崖上的兩人,不知說著什么,亦是兩人笑。
青冥子與青光子則在長空上比武切磋,許多的門中弟子、長老、山主,包括戮滅子、吳勤、小商等人,都在觀戰,一邊飲酒閑談,眾人笑。
連那大山上正呼呼大睡的逝水神牛,仿佛也正做著美夢,帶著笑意。
吞天蛤蟆頂著一塊筑基妖石,蹦跳著離開了宗門,不知要去哪里游玩。
他也看到了大地荒域,看到了大地荒城,看到了蠻小天、蠻小風、真孌兒,他的眾位弟子們,在府中懶散修行,悠然度日。
他甚至看到了在外游歷的芊怡,已經回到了小蠻國,見到了自己的父母,正伴他們笑度晚年,一家子其樂融融。
這里,是一片凈土!
最終,林初生收回目光,又落到身旁的兩人身上,神色逐漸復雜。
在他發出一聲輕嘆后,周身忽然涌現出道道劫雷,跨越了大山大海,所過之處,山崩海裂,連著整座西蠻荒洲,都被擊沉。
待到劫雷消失,這片凈土,已經化作了一片虛無。
所剩的,就只有眼前的兩道身影。
他多看了女子一眼,可最后還是揮手將之湮滅,只剩下另一個他,揮不去,滅不掉。
當這片虛無中只剩下兩個相同的人時,白發林初生似才終于看見了他,接著笑道:“這明明是你心中所念的那片凈土,為何又要毀它?”
林初生也看著他,道:“我心中的確有一片凈土,但它卻不該出現在我心中。”
“哦?”
白發青年詫異,“你想將它帶到塵世間?”
林初生卻只是看著他,不語。
白發青年忽然轉身,又看向了遠方,看向了之前西蠻荒洲所在的方向,露出惋惜,神色傷感。
“可塵世間,多了一個‘塵’字啊!你覺得……它真能容得下一片凈土嗎?”
“亦或者說,凈土落入了塵世,還能叫做凈土嗎?”
“那日鄧之寬的話,你我都記得,知其不可奈何,安之若命,天地大道就是如此,你不信天,又能如何?”
林初生也看向遠方,與白發青年相同的方向,沉默。
這時,白發青年揮手,在這片虛無空間中,又演化出一片世界,依然是藍天白云,歲月靜好,清風吹拂,大日照耀。
但在這片世界中,卻沒有再出現過一個林初生熟悉的人,也沒有再出現西蠻荒洲,一切皆是陌生。
有一座山,有一群人。
白發青年指著那座山,指著那群人,指著人群中的另一位青年,眼中的傷感更深。
“依稀記得,曾在我的心中,也有一片凈土……!”
林初生順著他所指看去,便輕松看到了那位青年的半生。
青年名為悠然,本是一處世外桃源,與世無憂,桃源中的人,各個長命百歲。
可就如青年的名字一樣,他天性悠然,不喜束縛,于是外出尋仙問道,歷經艱辛,踏過坎坷,還算僥幸,入道有門。
年年月月,悠然道有小成,可他也逐漸明白,外界世道的不同,與桃源相比,如濁世,惡臭難聞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