墨錦川眉頭緊皺,糾正道:“父皇,兒臣今日所言皆是為邊城那些枉死的將士請命,與汐兒并無關系。”
宣德帝冷眼聽著,顯然并不信。
直到他看到墨錦川舉起右手,作起誓狀,才冷著臉打斷,“有事說事,少跟朕來這一出。”
他是他的兒子,真要被天打雷劈了,他這個當爹的難不成還能得什么好處?
這混小子,就是吃準了他不會真的拿他怎么樣。
宣德帝越想越覺得窩火,抓起一旁的鎮紙攥了又攥,最終還是沒能下得去手。
他怕自己上了年紀,萬一失了準頭將人砸死,百年后連個繼承皇位的人都沒有。
若不是老二老三不中用,老六又是個只知道游山玩水的混賬,他也不至于被這個逆子氣成這樣。
至于老九……
他自己都不確定,還能不能活到那孩子成才之時。
扔了手中鎮紙,宣德帝冷著臉道:“說吧,朕倒是要聽聽,沒有實證,你能說出個什么花樣來。”
墨錦川慢悠悠掏出帕子,捂住額角汩汩冒血的傷口,才開口問:“父皇想要什么實證?”
宣德帝正想說什么,就聽他又問:“是需要那本該榮耀加身,卻死的不明不白,甚至連尸骨都尋不到的三百將士親自開口喊冤。
還是想讓稀里糊涂前往梁軍營地營救主帥,卻十不存一的八千將士站在您面前,開口說話?”
每說一句,宣德帝的臉色便難看一分。
直到最后幾個字出口,他忍無可忍道:“你住口!”
墨錦川沒再說話,可那分明帶著失望的眼神,卻深深刺痛了宣德帝。
好似在說,他已經不是他心目中那個高大偉岸的父親。
宣德帝緩緩閉上眼,有些無力道:“小五,即便身為一國之主,坐在這把龍椅之上,也有許多不得已之處。”
他睜開眼,再看向墨錦川之時眼底的神色說不出的復雜,“待你坐到朕這個位置時,就該明白朕此刻的心情了。”
墨錦川:“兒臣不會。”
宣德帝眼底多了厲色,“你可知道自己究竟在說什么?”
墨錦川面色如常,淡聲道:“這些話,兒臣十年前就已經告知父皇。”
他對這個位置,并無想法。
十年前是,十年后也是一樣。
宣德帝憤怒拍桌,“你個混賬東西,你可知曉,天底下有多少人惦記這把龍椅?”
他還想說什么,卻突然伸手捂住了胸口,臉色漲紅道:“給朕滾出去!”
墨錦川快速起身,想要上前查看,卻被他扔過來的鎮紙砸中肩膀。
宣德帝喘著粗氣道:“滾出去!”
墨錦川垂眸,拱了拱手道:“父皇消消氣,身子要緊。”
“滾!”
看著他遠去的背影,宣德帝近乎脫力地靠在椅子上,低喃道:“報應,都是報應。”
恍惚間,他好像看到了淑妃。
她就站在桌前,眼神冷漠地看著他,一言不發。
宣德帝只覺得胸口疼的更厲害了,緩緩伸出手,輕聲喚道:“阿姝,別用這種眼神看朕。”
淑妃輕笑,那張慘白的臉毫無血色。
宣德帝扯了扯唇角,感嘆道:“三年了,這三年來你一直不肯入朕的夢。
朕還以為,你是因為太恨朕,所以狠心到讓朕連你的音容笑貌都忘記。”
淑妃仍舊在笑,唇角以一種詭異的弧度上揚。
可即便如此,在宣德帝眼中她仍舊是最美的。
坐上這把龍椅后,他見慣了各式各樣的美人,卻始終無一人能越過她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