過去的三十多年,這種情形出現過無數次。
從最初小小的院子,到后來的大宅子,再到如今富麗堂皇的皇宮。
這個背影,她看了半輩子。
按理說,她早該習慣的。
他是大安的一國之君,哪怕不曾坐上那個位置時,也從來不是她一個人的丈夫。
三十多年了,她還有什么好不清醒的?
曾經的無數次,玉貴妃都是這么安慰自己。
可這一次,似乎有什么地方不一樣。
玉貴妃喊住要離開的德海,怒聲問:“你實話告訴本宮,今日究竟是誰在陛下耳邊吹了風,讓他來尋本宮的晦氣?”
德海扯起一抹笑道:“娘娘當真是問錯人了,老奴不過是一個伺候人的奴才,哪里會知道主子如何想。”
聽著這話,玉貴妃肺都要氣炸了。
她正想說什么,突然回想起,自己不止一次在玉瑤宮中,同底下的人咒罵德海個老東西看人下菜碟。
其中最常說的一句,便是他方才說的那些。
難不成,是有人跑到這死閹人的面前告密?
玉貴妃臉色不免難看,強裝著鎮定道:“本宮讓你說你便說,哪來那么多的廢話?”
德海笑容微斂,依舊是方才的態度道:“貴妃娘娘就別為難老奴了,老奴當真不知道。”
他說著,滿眼真誠道:“貴妃娘娘若真想知曉,大可以親自去問問陛下。”
“陛下……”玉貴妃涼涼一笑,自嘲道:“陛下如今,怕是不想看見本宮這張臉。”
瞧著她這幅模樣,德海挖苦的話到了嘴邊,又咽了回去。
罷了,不過是深宮之中的一個可憐人罷了。
經此一事,這玉瑤宮,陛下多半是不會再來了。
瞥見德海眼底一閃而過的同情之色,玉貴妃頓時怒了,抓起一旁的枕頭便朝著他狠狠砸去。
她胸口快速起伏,怒不可遏道:“好你個馮德海,不過是個伺候人的下賤玩意。
同情本宮,你也配?”
德海臉皮僵了僵,扯起一抹笑道:“貴妃娘娘息怒,老奴……”
“滾!”玉貴妃一指門口,怒道:“滾出玉瑤宮,別臟了本宮的地。”
德海恭敬應了一聲,轉身緩步朝外走。
這兩日下雨,他腿上的老毛病犯了,站一會兒就有些受不住。
看著他一瘸一拐的背影,玉貴妃抬手拭去眼角淚珠,冷哼一聲道:“一個死瘸子,又是個沒根的閹人。
不過仗著陛下信任,還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。”
德海腳步頓了頓,繼續朝外走。
玉貴妃還想罵,被一旁的小宮女制止道:“娘娘息怒,德公公畢竟是御前的人,您……”
“御前又如何?”玉貴妃不耐打斷她,猩紅著一雙眼道:“本宮當年陪著陛下在馬背上打江山時,他不過是個埋頭種地的泥腿子。
若沒有本宮的知遇之恩,他如今怕是還在面朝黃土底朝天,在土里刨食,哪會有如今的風光?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