常山市委大院。
市委書記辦公室的吊蘭垂著新抽的嫩芽,葉尖的晨露。
劉福海盯著市政府工作會議紀要上的內容,指節在紅木桌面上磕出輕響,聲音在寂靜的辦公室里格外清晰。
常務副市長田正君坐在對面的沙發上,指尖無意識絞著襯衫下擺,上周會議上沈青云對各副市長的調度之流暢,像一盤精密的棋局,讓他至今心頭發緊。
而今天早上,市委書記劉福海就把他叫了過來。
“他這是把市政府變成自己的一言堂了?”
劉福海的聲音像浸了冰,目光掃過紀要上“張洪磊副市長表示配合城建疏導交通”的字樣。
那位新任公安局長,上任才不到半個月,就已經在公開場合表示“堅決配合市政府工作”,顯然已經倒向了沈青云那邊。
田正君咽了口唾沫,從公文包里掏出份名單,紙張邊緣有些磨損,顯然是被反復翻閱過:“這是沈市長最近提拔的科級干部,十二個人里有九個是他調研過的單位,其中有個叫王芳的,直接從科員提拔到了正科級。”
“越級提拔?”
劉福海抓起名單抖得嘩嘩響,紙張相互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,臉色有點難看道:“程建峰干什么去了,組織程序是擺設嗎?”
“程部長說,沈市長找他談過,說是不拘一格降人才,還拿出了王芳在教學改革上的幾項成果,理由充分得讓人挑不出錯。”
田正君的聲音帶著一絲無奈,對劉福海說道:“而且,張副市長清理公安系統時,拿掉的都是您當年安排的人。刑偵支隊的三個副支隊長,上周全被調到了派出所,現在局里的中層,一半換成了省廳過來的干部,都是張副市長的老部下。”
頓了頓。
他補充道:“局里大部分的工作,都由田野主持。”
聽到這番話,劉福海猛地將名單拍在桌上,搪瓷杯里的茶水濺出來,在“市委書記負責制”的文件上洇出深色痕跡,像一塊丑陋的傷疤。
“他倒是會借刀殺人。”
劉福海盯著窗外市政府大樓的方向,玻璃幕墻反射著刺眼的陽光,讓他有些睜不開眼,冷冷的說道:“老田,你在政府班子里,他就沒露出什么破綻?”
劉福海口中的他,自然指的是沈青云。
“他太謹慎了。”
田正君苦笑起來,眼角的皺紋擠在一起,嘆了一口氣說道:“每次開會都把集體決策掛在嘴邊,重大事項也會報市委備案,但執行起來全按他的意思來。上次智能裝備園的用地,明明是市委常委會定的先招商后建設方案,他找了幾個專家論證,愣是改成了先建標準廠房再招商,說是讓企業來了就能投產,理由還挑不出錯,連省里的專家都覺得可行。”
說著話。
他看向劉福海,認真的說道:“書記,不能讓他繼續這么搞下去了,否則這常山市到底是誰說了算,可就不一定了。”
倒不是他非要挑撥離間,而是田正君看的很清楚,沈青云這個市長的影響力一天比一天大了,這對于劉福海這個市委書記來說,不是什么好事。
劉福海沉默著點燃煙,打火機“咔噠”一聲,在安靜的辦公室里格外突兀。
煙霧在他眼前繚繞成模糊的影子,像他此刻紛亂的思緒。
邵文輝倒臺后,公安系統的失控只是開始,現在連政府口的人事權都在旁落,這意味著什么,不言而喻。
做了這么多年的領導,劉福海很清楚,哪怕自己是一把手,可如果對。
想到這里,劉福海掐滅了煙頭,眉頭緊緊皺起來,看向田正君說道:“你回去盯著點,政府口的人事任免,沒市委點頭,一個字都不能批。尤其是發改委和財政局,這兩個部門掌握著全市的經濟命脈,絕不能落到他手里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