湘君縣縣委辦公樓的走廊里,陽光透過雕花木窗,在水磨石地面上投下菱形的光斑。
吳明浩抱著一摞厚厚的卷宗,腳步匆匆地走向沈青云的臨時辦公室,皮鞋敲擊地面的聲音在寂靜的走廊里格外清晰。
他的額角滲著細汗,手指緊緊攥著卷宗的邊緣。
這些是湘君縣近三年的拆遷上訪記錄,沈青云交代的任務,他不敢有絲毫怠慢。
“沈書記。”
吳明浩輕輕推開門,一股淡淡的煙草味撲面而來。
沈青云正坐在藤椅上,手里捏著彭向陽的筆記本復印件,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。
窗臺上的綠蘿葉片上掛著晨露,在陽光下閃著晶瑩的光。
“查得怎么樣?”
沈青云抬起頭,眼底布滿血絲。
他一夜沒睡,腦子里全是彭向陽家那慘烈的景象,以及王平安和方圓在審訊室里的辯解。
吳明浩將卷宗放在桌上,抽出最上面的一份:“沈書記,這是那個房地產項目涉及的三個村子的上訪記錄。三年來共有十七次上訪,其中八次是關于拆遷補償款的,五次是反映暴力拆遷,還有四次……”
他頓了頓,聲音低沉下來,對沈青云解釋道:“是舉報村干部和開發商勾結,偽造拆遷協議。”
沈青云接過記錄,指尖在暴力拆遷幾個字上反復摩挲。
其中一份記錄里顯示,開發商曾經帶了二十多個黑衣人,把村里張老五的房子拆了,張老五被打斷了腿,現在還在床上躺著。
旁邊附著一張模糊的照片,能看到一片廢墟和幾個舉著棍棒的黑影。
“張老五是誰?”
沈青云抬頭問道。
“是紅星村的村民,拆遷時因為拒絕簽字,被開發商雇傭的社會閑散人員打傷。”
吳明浩翻開另一份材料,對沈青云說道:“當時彭向陽同志也關注過這個案子,但最后不了了之,據說縣里壓下去了。”
“壓下去了?”
沈青云的手指猛地攥緊,復印件的邊角被捏出了褶皺:“怎么壓的?”
“賠償了張老五十萬塊錢,讓他簽了不再上訪的保證書。”
吳明浩的聲音帶著一絲無奈,對沈青云說道:“彭向陽同志在筆記本里寫過,這筆賠償款走的是房地產公司的慰問金賬目,實際上是從拆遷補償款里挪用的。”
沈青云放下復印件,站起身走到窗前。
遠處的山巒在霧中若隱若現,像一頭蟄伏的巨獸。
他的腦海里閃過一個念頭:彭向陽查到的,會不會不只是貪污受賄,還有更嚴重的涉黑問題?否則,開發商怎么敢如此明目張膽地雇傭打手?
“拆遷補償款的發放記錄呢?”
沈青云想了想,對吳明浩開口問道。
“在這里。”
吳明浩遞過一本厚厚的賬簿,對沈青云解釋道:“我核對過,有三戶村民的補償款被克扣了一半以上,簽字欄的筆跡明顯是偽造的。”
沈青云一頁頁地翻看著賬簿,每一筆被涂改的數字,每一個歪歪扭扭的簽名,都像一把錐子,刺得他眼睛生疼。
他仿佛能看到那些被欺壓的村民,在深夜里抱著枕頭無聲哭泣的模樣。
“咚咚咚。”
門口傳來的敲門聲打斷了沈青云的思緒。
“進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