市紀委辦公大樓的走廊比市委大院更顯肅穆。
水磨石地面被清潔工擦得能照見人影,沈青云的皮鞋踩在上面,每一步都發出清脆的回響,像在敲擊繃緊的鼓面。
墻面嵌著的“忠誠、廉潔、奉公”六個銅質金字,在頭頂日光燈管的照射下泛著冷光,其中“廉潔”二字的邊角被摩挲得格外光滑,想必常有人在此駐足凝視。
三樓走廊盡頭的辦公室門虛掩著,透出橘黃色的燈光。
沈青云剛走到門口,就聽見里面傳來翻動文件的沙沙聲,夾雜著打火機“咔嗒”的輕響。
他抬手叩門時,指節觸到的木門還帶著余溫。
“進來。”
熊楊的聲音從門內傳來,帶著煙草熏過的沙啞。
沈青云推開門的瞬間,一股混合著煙味與油墨的氣息撲面而來。
他看見熊楊正把一疊牛皮紙卷宗塞進鐵皮柜,指間夾著的紅塔山煙灰簌簌落在深藍色夾克上,在第二顆紐扣下方積成小小的灰堆。
“沈書記,您怎么來了?”
熊楊連站起身,對沈青云客客氣氣的說道。
“來看看你。”
沈青云笑著說道。
“剛想給您打電話,您就來了。”
熊楊反手鎖上鐵皮柜,銅鎖扣啪地彈回原位。
他的辦公室陳設簡單得像間軍營宿舍:墻角立著鐵架床,軍綠色的被子疊成四四方方的豆腐塊,床腳堆著半箱康師傅方便面。
窗臺上擺著盆仙人掌,肥厚的葉片上扎著張黃色便簽,用黑色水筆寫著“盯緊王大海賬戶流水“,字跡凌厲如刀。
熊楊從墻角拖過兩把木椅,椅腿在水磨石地面上劃出刺耳的聲響:“書記,省紀委剛派人送的材料,你先過目。”
他轉身時,沈青云注意到他后頸沾著片紙屑,想必是熬了整夜。
沈青云接過卷宗時,指尖觸到紙頁邊緣的毛刺,紙張泛著潮濕的霉味,顯然是從檔案室深處翻出來的。
最上面的照片里,王大海穿著黑色西裝站在澳門賭場的籌碼堆前,左手摟著個穿紅旗袍的女人,右手比著俗氣的“耶”,金表鏈在閃光燈下亮得刺眼。
“這張是一七年拍的。”
熊楊劃亮打火機,火苗在他布滿紅血絲的眼睛里跳動:“當時魏東生的侄子魏小寶全程陪同,所有開銷記在濱州建材公司的賬上,名目是考察差旅費。”
他猛吸一口煙,煙圈飄到沈青云面前:“更硬的在后面,王大海挪用熱力公司公款六千七百萬,給李忠原放高利貸,月息三分,利滾利現在已經翻到一個億。”
沈青云的指關節捏得發白,卷宗邊緣被他攥出深深的褶皺。
他翻到下一頁,是張銀行轉賬記錄,收款方賬戶名模糊不清,但備注欄里“供暖設備款”五個字格外刺眼。
“賬本呢?”
他的聲音比平時低了三度:“光有轉賬記錄不夠,得有他親手簽字的憑證。”
熊楊從抽屜深處掏出個黑色u盤,金屬外殼上沾著幾點褐色泥漬,像是從潮濕的地方挖出來的。
“上周在李忠原情婦的地窖里找到的,藏在腌菜缸底下。”
他用袖口擦了擦u盤,對沈青云說道:“技術科的人熬了兩宿,還沒破解密碼,這混蛋用的是軍工級加密程序。”
沈青云接過u盤,指尖傳來冰涼的觸感。
他正想說話,卻被熊楊突然壓低的聲音打斷:“有個更重要的消息,李忠原沒去滇省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