熊楊接過茶杯,指尖觸到溫熱的杯壁,眉頭卻微微蹙起:“書記這時候找我,怕是不只是喝茶吧?”
說著話,他放下茶杯,從公文包里掏出份卷宗:“剛好有個事情我也要跟您匯報一下。這兩天我們紀委接到舉報,南關區有干部違規插手工程,我正準備開始調查。”
“先放放那個。”
沈青云打斷他,將一疊照片推到桌中央。
照片上是江灘廣場的亂象:翻倒的烤冷面攤、散落的氣球、穿花襯衫的漢子正推搡一個老太太。
熊楊拿起照片的手指頓了頓,瞳孔微微收縮。
他沒想到沈青云會讓自己看這個。
“這是昨天晚上拍的。”
沈青云的聲音低沉,帶著壓抑的怒火:“前天我帶家人去江灘散步,親眼看見這些人在驅趕攤販。一開始以為是城管執法,結果……”
他頓了頓,指尖在照片上那個黃毛漢子的臉上重重一戳:“這些人根本不是城管,是地痞流氓。”
熊楊的喉結滾了滾,端起茶杯的手微微發抖:“光天化日之下,敢在江邊廣場這么放肆?”他翻到下一張照片,畫面里一個瘸腿老漢正抱著頭蹲在地上,推車的輪子歪在一邊,不解的問道:“沈書記,這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
“問題就出在南關區那個新搞的夜市。”
沈青云起身走到窗邊,望著遠處南關區的方向,那里的塔吊正在晨霧里若隱若現,淡淡地說道:“說是規范管理,其實是被人承包了,逼著原來在江灘擺攤的商戶去那邊交錢,不交就打砸驅趕。”
熊楊猛地抬頭,眼里滿是震驚:“誰這么大膽子?”
“南關區委書記王天祥的大舅子,常海。”
沈青云轉過身,目光銳利如刀,一字一句的說道:“昨天晚上我又去了趟江灘,找攤販了解情況。他們說常海雇了一批社會閑散人員,說白了就是流氓混混,專門負責清場。”
說著話,他拿起那份夜市管理規定遞給熊楊,冷笑著說道:“這份文件上寫著自愿入駐,實際上卻是強買強賣,這幫家伙玩的一手好花招。”
辦公室里靜得能聽見墻上掛鐘的滴答聲。
熊楊看著照片上散落的烤冷面,突然想起自己鄉下的老母親,年輕時也曾在縣城的街角擺過地攤,就為了給他攢學費。
“太不像話了!”
他的聲音陡然拔高,手掌重重拍在桌面上,茶杯里的水濺出了不少,咬著牙說道:“書記,您覺得王天祥知道這事嗎?”
“你說呢?”
沈青云反問,指尖在桌面上輕輕敲擊,冷冷的說道:“常海能在他的轄區里這么折騰,沒有他默許,甚至撐腰,可能嗎?”
他想起那個賣襪子的大姐說的話,心口就像堵了塊石頭,看著熊楊說道:“攤販們說,有人報過警,但每次都是不了了之。”
熊楊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,他掏出筆記本,筆尖在紙上劃出深深的痕:“我這就安排人去查,王天祥這個區委書記,怕是當到頭了。”
很顯然,如果這件事背后是王天祥默許的,那就必須要收拾他。
熊楊起身就要往外走,卻被沈青云攔住。
“等等。”
沈青云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,緩緩說道:“怎么查,直接通知王天祥?”
“額……”
熊楊愣了愣神,詫異的問道:“難道不應該先跟他核實情況么?”
這是紀委調查的基本流程。
“核實?”
沈青云冷笑一聲,走到辦公桌前拿起那份夜市管理規定,直接說道:“這份文件是王天祥主持常委會通過的,你覺得他會跟你說實話?”
他將文件扔回桌上,嚴肅的看著熊楊說道:“我懷疑,王天祥在這件事里扮演的角色絕不簡單,很可能不只是默許那么簡單。”
能成為市紀委書記,而且還是省會的市紀委書記,熊楊自然不可能是笨蛋,沈青云的話雖然沒有明說,但他還是馬上明白了沈青云的意思。
只不過,正是因為他明白了沈青云在說什么,熊楊的眉頭卻皺得更緊了:“書記的意思是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