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帝覺得江浙舉子和官員暗中勾結制造事端意圖阻撓新政實施,背后肯定有人出謀劃策,而這個人很可能是自己。于是新仇舊恨一起算,派老太監來結果了自己。
“罪臣沈一貫,恭請圣安!”沈一貫此時也不縮在藤椅里裝頹廢了,一骨碌爬起來向北方跪下納頭便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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陳炬自打一進院,看到了沈一貫的模樣,就知道此人心里在想什么。沒錯,換成自己,突然被皇帝的親信暗訪也得往那邊想。不過這次來真不是替皇帝鏟除異己的,反而是要救人,很多很多人。
“去、馬上讓你侄子從后門出府遠遠盯著,不管出了什么事也不許回來,即刻去大少爺家……唉……算了吧,如果他真是來送老夫一程的,此時誰也別想出去了。請吧,請他入府……”
大約一盞茶的功夫,管家引領著一名老者緩步而來。這位看上去和沈一貫的年紀差不太多,須發皆白,不過腿腳還算利落,拄著一根普普通通的木杖,走得不快但很穩。
“陳掌印,不在南京皇宮里發號施令,如此打扮跑到老夫家中可是有事要辦?”沈一貫還保持著半躺半坐的姿勢,看樣子是不打算起身迎客了。
冤不冤?冤也不冤。自己沒參與舉子之事,哪怕參與的官員大多和自己認識,甚至有幾個是當年經自己之手提拔的,事發前也不曾提及。事到如今了卻要拿自己泄憤,確實太冤了。
“沈一貫,新政之勢已成,螳臂擋車徒勞無功。你在浙江人脈仍在,無論為了自家得失還是百姓福祉,也該有所動作了。
“……萬化請入座,休怪沈某失了禮數,實乃太過突然,老夫有些亂了方寸。其實坐在此處也不算失禮,這把藤椅乃當年陛下御賜之物。”
剛剛管家手里拿的是一枚棋子,源自琉球使者的饋贈,以玳瑁制作,刻滿了浮雕,工藝相當精細。這是當年自己送給司禮監第一秉筆陳炬的。
“肩吾兄,客套話小弟就不講了。有人讓我帶話與你,聽著便是。”聽到沈一貫已然改口,以在內閣時相稱,陳炬也隨之換了稱呼。不過并沒有落座,而是抱拳向天,欲言又止。
“呼嚕……呼嚕……福安,你侄子可在府中?”這次真聽清楚,沈一貫的身體像泄了氣似的緩緩靠回了搖椅中,一雙渾濁的老眼好像失去了焦距,望著天空好一會兒才出聲。
這下沈一貫還真懵了,陳炬不是來找自己麻煩的,但肯定是被皇帝派來的,普天之下能讓他帶信也只有一個人。難道說皇帝想重新啟用自己了?雖然這種想法有點異想天開,但誰又能真的不去想呢。
沈泰鴻不明就里、交友不慎,被屠家卷入其中,所幸涉世未深。朕念其糊涂可不治罪,但要想救他還需你出手相助。何去何從,想清楚了,不要再犯錯。”
陳炬也沒攔著,手里雖然沒有圣旨,但表情和口吻與拿著圣旨一般無二,只是語速略慢,說話時眼神一直盯著沈一貫的側臉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