粘稠的黑色如同水墨一般,在狹小逼仄的空間中緩速流轉,門外柳槐輕輕微顫,木制的窗欞將城市里的喧囂盡數鎖完。
天無月,夜無燈,時空之下昏沉躥升的霧藹像是一場被世事遺忘的大夢。
“嗡~~~”
幽冥鐘響,哀聲蕩蕩。
伴隨著齊洛最后緩緩落下的聲音,似是在無奈進行著一場人鬼殊途的對話。
氣氛,安靜到了極點。
屏幕前的觀眾們,全數沉默看向站立在黑暗中的青年,心中像有染缸被打翻,復雜難言。
之前齊洛說,他要從人性的角度去解讀這口“幽冥鐘”,當時大家還爭辯來著,覺得他這個方法實在太不接地氣,不理性,不客觀。
但現在,他用一句無比簡單的話就堵上了所有人的嘴——
這口鐘,由一位母親經久不變的愛女之心鑄就,在足夠漫長的時光里,散發著名為親情的回響.......
這命題,實在有些太大、太深邃了一些。
眾人無法理解,更不敢去深究。
因為他們冥冥之中有一種感覺,接下來他們可能要經歷一場此前從未經受過的內心煎熬。
甚至......比那一晚元妃感嘆的【路遠山高】還要凄涼、還要哀婉。
“我時常會想一個問題,它在我開始嘗試拆解紅樓的時候,就困擾了我很長時間,直到最近,當我偶然間看到一篇文章后,這些疑惑方才豁然開解。”
“這個困惑,我想剛剛應該都曾從你們腦海中閃動而過,也會成為大家質疑我這個論點的一個理由。”
齊洛終于開了口,在浮動如影的漆黑中,用低沉磁性的聲音娓娓道來。
“那便是.......作為那么講究生死之道,講求殯葬禮制的古人,為什么.......會用鐘去陪葬呢?”
“【鐘】通【終】,在九州的世俗文化里,寓意并不好。而古人對身后事的在乎程度也遠比大家想象的要高。他們想輪回,想新生,那自然不會把代表著終點末路的鐘作為陪葬品。”
“而世事反復,多有無常。賈家作為名聲顯赫的大家族,王熙鳳作為有著七竅玲瓏心的存在,按理來說應當會比尋常百姓家更重視這些禮制規則。可為何.......她偏偏就犯了這種忌諱呢?”
低吟的風聲,像是靈堂中哀傷凄婉的嗩吶聲響,裹挾著齊洛疑惑又沙啞的音調,在直播間中蔓延回蕩。
半晌后,觀眾躁動,無數彈幕鋪陳而出,匯成暗夜之中的一束流光——
【有沒有一種可能,王熙鳳信佛,鐘在佛教里寓意是好的,所以死之后把鐘也帶下了陵墓?】
【我覺得這個沒必要過度解讀吧?有可能她生前就很喜歡這口鐘,然后死后帶進去了呢?】
【陪葬品的禮制也不是絕對的吧?我之前看一篇報道里就說有人還在墓里出土過銅質的那玩意兒呢,所以一口鐘沒啥大不了的吧?】
【......】
猜想、假設、疑問、反思.......
諸如此類的聲音,共同構成了直播間中的主旋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