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瓦閣新聞發布廳,曾經是尹宰賢宣揚政見、抨擊對手的舞臺,此刻卻仿佛變成了審判他的法庭。
鎂光燈以前所未有的密度瘋狂閃爍,幾乎要將講臺吞噬。
臺下,黑壓壓的記者們屏息凝神,長槍短炮對準了那個緩緩走上講臺的身影——僅僅幾天前,他還是這個國家名義上的最高統治者。
尹宰賢仿佛一夜之間老了二十歲。
原本精心打理的發型變得稀疏凌亂,露出大片頭皮。
臉色是那種不健康的灰敗,眼袋深重,眼神空洞而渙散,失去了所有光彩。
他穿著一身略顯寬大的深色西裝,更襯得身形佝僂單薄。
每一步都邁得異常艱難,仿佛腳下不是紅毯,而是燒紅的炭火。
他在講臺后站定,雙手死死抓住講臺邊緣,指節因用力而泛白,似乎在尋找一絲支撐。
他低著頭,沉默了很久,久到臺下的竊竊私語聲逐漸變大,才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,抬起頭,看向鏡頭。
他的嘴唇哆嗦著,試了幾次,才發出干澀嘶啞的聲音,透過麥克風傳遍會場,傳到全國每一個角落。
“各位……親愛的國民們……我……尹宰賢,今天站在這里,懷著無比沉痛、愧疚和……悔恨的心情……”
他的開場白就帶著哽咽,眼淚幾乎是瞬間涌了出來,順著憔悴的臉頰滑落。
這不是表演,而是真正意義上的絕望和崩潰。
“過去一段時間,我……犯下了不可饒恕的錯誤。我被權力蒙蔽了雙眼,被虛妄的成就感和錯誤的判斷所驅使,做出了一系列……損害國家利益、辜負國民信任、甚至……傷害了那些忠誠保衛國家的軍人們心的決定。”
“我……盲目推動有爭議的進口政策,未能充分考慮到國民的健康擔憂和農民兄弟的生計;我在重要的盟友關系中,未能更好地捍衛我們國家的尊嚴和利益,讓國民感到屈辱;我……在處理內部事務時,過于急躁和專斷,忽視了各方的合理訴求和法律的嚴謹程序;我甚至……在最不應該節省的地方動了念頭,寒了數十萬軍人的心……我對此,深感羞愧,無地自容!”
他的懺悔持續著,聲音時而激動,時而微弱,斷斷續續,卻異常詳細地羅列了自己的“罪狀”,每一句都像是一把刀子,不僅剜在他自己心上,也沖擊著所有聽眾的認知。
“作為總統,我本應是憲法的守護者、國民的仆人、軍隊的統帥。但我卻……迷失了方向,將個人的意志和虛妄的權威置于國家和國民之上。我的所作所為,已經……不配再擔任總統這一崇高的職務。”
“經過深刻反思,并為了國家的穩定和團結……我決定,辭去總統職務,我自愿承擔所有責任,接受國民和法律的一切審判……”
“在國家高層的集體研究下,決定,在我辭職之后,將由首爾市長李承煥當選為副總統,并接替我的職務,代行總統之責,直到新任總統被選舉出來。”
“最后,我要再次向所有人道歉,對不起……”
說到這里,他已經泣不成聲,幾乎無法站穩,不得不由旁邊兩名面無表情的工作人員上前稍稍攙扶。
這份長達七八百字的懺悔錄,字字血淚,至少表面如此,極盡卑微與自責,幾乎是將自己釘在了歷史的恥辱柱上。
他完美地扮演了一個“幡然醒悟”、“負荊請罪”的罪人角色,雖然是被迫,但其效果卻出奇地好。
臺下許多記者都露出了復雜甚至略帶同情的表情。
不管之前多么厭惡他,此刻看到一個政治人物以如此徹底的方式自我毀滅,仍不免令人唏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