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這要是不升,只封了一個翰林編修,豈不是更小了?”
楊士奇聽他這般吐槽,頓時愣在了那里,旋即哈哈大笑。
“殿下,你可知道讀書人寒窗數十年,再通過層層選拔,縣試、府試、院試、鄉試,會試,殿試,一路過關斬將,到最后一朝魚躍龍門,位列三甲甚或高居榜首,能封一個什么官嗎?”
“一般而言,若是得了狀元、榜眼,探花這三個名次,那便有資格再參加禮部的選拔考試。”
“從中擇優錄取,方能得一個翰林院編修的官職。”
朱允熥聽得目瞪口呆。
媽呀,這也太難了吧!
都高中狀元、榜眼、探花了,還要再參加選拔考試,擇優錄取進翰林院當編修。
而侍講學士比韓林院編修還要高兩級。
這么說來,楊士奇確實是一步登天了。
只是這品級,委實是低了一點點。
楊士奇又解釋道:“翰林院的官員,可不是能單單用品級來看的。”
“翰林院常伴在陛下或儲君身側,簡在帝心。”
“一旦外放,便會提拔重用,縱使連升七級,八級,乃至九、十級,也不足為奇。”
“以前你爹爹的老師,宋濂宋老先生,他給你爹爹當老師的時候,就是侍講學士。”
“你還是親王,尚未正式加封為皇太孫。”
“陛下如今卻封我為侍講學士,這可是完全按照儲君的規格禮制來的。”
這么說來,老朱就真的是在重用他了。
朱允熥總覺得還是有點不對勁。
老朱先封楊士奇做翰林院編修,后來再提兩級,真的就只是因為賞識他嗎?
是因為他后面的表現好,才再次提拔的嗎?
老朱對封官素來十分慎重,絕不會這般隨意。
莫非老朱心中早有了主意,一開始想封的就是侍講學士,卻故意這樣做?
又或是通過此舉,向自己和楊士奇暗示一些什么?
心中暗暗思索,卻沒有說出來,道:“與當年的宋老先生,是同一級別啊,那倒是真不低了。”
“楊先生得皇爺爺這般器重,可喜可賀。”
楊士奇端起茶杯,喝了一口茶,站起身,道:“其實我今日心里狂喜,卻并僅僅是因為自己封官加爵。”
“功名富貴,光宗耀祖固然重要,但人生一世,草木一秋,如白駒過隙,若只為了身外之名,那也未免太無趣了一些。”
“我之所以狂喜,是因為我見到了不一樣的風景。”
“昔日身份低賤,身邊之人,也盡是蠅營狗茍之輩,無知狂妄之徒,可笑又不堪。”
“我以前常想,這世間盡是這樣的愚笨之人,真是好沒意思。”
“如今步入朝堂,才知道原來是我昔日坐井觀天,小覷了天下英雄豪杰。”
“草莽之中,縱有英雄,卻也是萬中無一。”
“以天下之大,此生亦難遇知音。”
“然而,到了朝堂就不一樣了。”
“無論殿下,還是陛下,乃至朝堂上的諸多高官,無一不是這世間最頂尖的人物。”
“所謀深遠,所慮周詳,所思細致,所布巧妙!”
“這輩子能與這樣的人物為伍,才不枉來這人世間一趟!”
“這朝堂高處的風景,又豈是市井中能看到的?”
“楊意不逢,撫凌云而自惜;鐘期既遇,奏流水以何慚?”
“如今我得殿下知遇,蒙陛下簡拔,入朝堂而會天下英雄豪杰,親眼見證這世間一等一的風流神采,并與他們或相伴相知,或對弈過招,或廝殺交鋒,這才是真正的人生快事!”
……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