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朱的龍眸微微瞇起:“為何?”
蒼老的聲音,如慈悲之佛,在空闊的大殿內回蕩。
威嚴而肅穆。
姚廣孝磕首:“此間曲直是非,卻不是貧僧所能輕論。”
“伏惟陛下圣明,能解其中之意,不陷吳王于必死之境!”
此言一出,大殿的溫度都仿佛驟然下降了幾分。
原本慈悲如佛祖的皇帝陛下,在這一刻化作了降妖羅漢,殺氣席卷而出,欲要伏魔殺妖。
上方的諸菩薩,護法,羅漢都好似被氣機牽引,同時散發出威壓。皇帝陛下的聲音,冷漠響起:“咱讓你說!”
姚廣孝拜伏在地,仿若瑟瑟發抖,顫顫道:“陛……下!”
老朱的殺意消退了幾分:“這里沒有外人,你是熥兒看重的謀士,就該直言無忌。今日無論你說什么,咱都不怪你。”
殿內重新陷入沉寂,唯有燭光無聲搖晃。
“呂妃娘娘乃故太子妃,吳王殿下自小得她一手撫養長大,感情深厚。”
“可她更是獻王的生母。”
“之前陛下欲立獻王,如今又欲改立吳王。”
“呂妃娘娘夾在其中,亦是左右為難。”
老朱冷哼道:“你倒是很會為她辯解啊!”
“此人之常情也!”姚廣孝道:“江山社稷,重逾萬鈞。”
“陛下自是慎之又慎。”
“可呂妃娘娘說到底,畢竟是一名弱女子,更是一位母親。”
“獻王乃是其親出,血肉親情,無以復加。”
“世上豈有母親不望子成龍者?”
“保況事關神器!”
“呂妃期望獻王上位,則吳王變成了攔路石,只好搬開。”
“正所謂:君要臣死,不得不死;父要子亡,不得不亡。”
“吳王本就是至孝之人,又如何能拒絕母親所求?”
“吳王此時去見呂妃娘娘,只會越加難以自處。”
“陛下憐憫孫兒,自不愿其受害。”
“當此之際,他們母子,唯有不見,才是最好的法子。”
他只字未提呂妃可能陷害吳王的事,只當什么都不知道。
只談及吳王難以拒絕呂妃的要求。
他當然不能直接說呂氏包藏禍心,要置吳王于死地。
不管怎么樣,呂氏都是故太子妃,是皇帝的兒媳婦。
不是他一個外人能隨意誹謗的。
姚廣孝對其中的分寸,拿捏得十分恰當。
不說呂妃半句壞話,只談母子情分。
老朱一拂袖道:“一派胡言。”
“天下神器,又豈是她一介女子可以妄求的。”
“熥兒在朝堂上都能堂堂正正的站出來,公開向咱索要大明江山,又如何就不能拒絕她?”
“你這和尚,還是沒有跟咱說實話。”
姚廣孝磕首不言。
半晌,老朱再度開口:“你是擔心呂氏會害吳王,卻不好明說嗎?”
言語中帶著一絲嘲諷之意。
“咱的孫子,什么場面沒見過,敢打他舅姥爺藍玉的耳光,能讓他的四叔主動拜師,難道就怕了區區一個婦人嗎?”
“怕!”老朱的聲音剛落下,姚廣孝便應聲了。
剎時令老朱龍眸中剛剛褪去的凌厲之氣,一瞬間再度凝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