少交稅的既得利益群體肯定是不愿意大家都交一樣的。
這就好比后世的高考,受益的地區,肯定不愿意按統一分數線或者相同的比率錄取。
誰會愿意將到手的利益吐出來呢?
朱允熥沉吟道:“賦稅田租怎么定,可以先不提,先丈量天下田地再說。”
“另外,這次量田地,不要向外透露朝廷要重定賦稅田租的消息,只是做摸底。”
“不僅僅要統計田地,還要連同荒地,山地,林地,城鎮,道路用地,建筑占地,乃至江河湖泊,都要統計。”
“此外,再讓官員上報哪些荒地是可以開墾的,哪些是不能的,趁著丈量土地的功夫,都做好規劃。”
“這件事你們兩個一起負責。”
一錘定音。
楊士奇和夏原吉當即領命。
朱允熥又道:“沒有其他事的話,你們就先下去吧。”
楊士奇和夏原吉對望了一眼,眼神似乎有些古怪。
最終,楊士奇站起身來,彎腰一拜,拱手道:“今年春天,方孝孺在白鹿書院講圣人之道,時至今日,已有追隨者無數。”
“但方孝孺所講,多有離經叛道之語,故而朝野反對批評之聲四起。”
“近日,先后有御史言官上奏朝廷,言方孝孺擅改圣人之學,布邪經,講歪道,其罪當誅,請求朝廷對其嚴加懲處。”
“此份奏議,朝中官員,附議者不在少數。皆言方孝孺胡說八道,妖言惑眾,持其才而邀名,挾其名而亂世,此子非殺不可。”
朱允熥的瞳孔微微一瞇。
有關方孝孺講學的事情,他此前已經在探聽司上呈的密報中見到。
這是他親手布的棋。
而今,終于生根發芽了。
“依你之見,該如何處理呢?”朱允熥笑問道。
楊士奇沉默不語。
場中的氣氛忽然變得有些詭異起來。
夏原吉似是有些不解。
他看了看楊士奇,再轉頭望向太孫殿下。
終于站起身來,拱手彎腰退下。
旁邊,正做著記錄的楊榮也恍然回神,輕輕將筆置于桌上,也退了下去。
很快,房中便只剩下楊士奇與朱允熥兩人。
楊士奇驀然開口,道:“敢問太孫殿下,方孝孺講學之事,可是太孫殿下在背后支持?”
方孝孺在離京之前,朱允熥曾去見過他。
這一點,楊士奇是知道的。
朱允熥沒有直接回答,而是端起茶杯來,喝了一口,再度問道:“你覺得方孝孺所講,有無道理?”
楊士奇長嘆了一口氣,道:“天下大公,誰不想天下大公呢?但要做到,談何容易?”
“我知道太孫殿下想做千古名君,做古之帝王所做不到的事。”
“但天道不公,凡人便有高低胖瘦,有聰明愚笨,有美丑,有勤懶。”
“太孫殿下就算將天下的財產平分給天下人,過不了多少年,財富也會重新流轉到少數人手中,終究是徒勞無功罷了。”
朱允熥輕輕搖頭,道:“絕對平均不可取,我也從來沒有奢求過天下能完全等富貴,均貧富。”
“我所做者,無非兩點,一是使貧因者亦不致饑荒交迫,走投無路,生活能有保障。”
“其二則是使有才華的強者,能不受階層所限,脫穎而出。”
“做到這兩點,我大明的統治,才能真正長久。”
統治階級是天生追求階層穩定的階級。
他們恨不得底層向上的通道全部被堵死才好。
因為沒有底層沖上去,他們自己也就不會掉落下去。
說白了,這個社會每個人都有一個位置,有人爬上去,就得有人掉落讓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