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今日清晨,周王殿下悄然離府,前往皇宮東門外,與尚膳監總管孫德英碰面交談,談話時刻意避開閑人,故具體談話內容而知。”
“交談完畢,周王遞與孫德英一籮筐物品,其中所藏何物,眼下尚不明晰。”
在這皇宮內外,無論是錦衣衛密探,還是行事詭秘的檢校,亦或是耳目遍布的探聽司,也包括那對軍事動態格外敏感的軍情處,平日里都會暗中打探一些重要人物的行蹤舉止。
諸如藩王今日在哪條街巷的酒館暢飲,朝廷中的某位大臣又新納了一房嬌俏小妾,再或是誰家的兒媳婦潑辣兇悍,成了鄰里間人見人怕的主兒。
這些瑣碎之事,都會上報。
對此,并沒有一定的規章。
有時,大臣在自家書房與子嗣密談要事,也會被詳細寫進密報之中。
可有時,哪怕大臣家中妻兒離世這般大事,亦不過寥寥數筆帶過。
一來,情報人員縱然身懷絕技,卻也并非神明,不可能事事盡知。
能探聽到何種消息,又在何處碰壁,多數時候,全憑機緣。
二來,若無上頭的特別指令,他們打探這些消息,大多是順手而為,自然也就沒有既定方向。
反倒像村口那些熱衷于收集家長里短的大媽。
只不過收集對象換成了朝堂之上的權貴大臣。
而最終匯總之人,便是他這位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。
當然,即便鎖定了明確目標,許多機密消息的打探,依舊要看天時地利人和。
尤其是大臣們私下里的密謀,只要對方稍有戒備之心,僅憑人力窺探,想要知悉詳情,難如登天。
除非當事人內部有人主動告發。
否則,在這沒有竊聽器,更無高科技監控手段的時代,能否探得隱秘,多多少少都得仰仗幾分運氣。
然而,藩王身處京城的一舉一動,皆屬于重點盯防范疇。
雖說難以探知藩王與旁人私下密談的具體言辭,但藩王的行蹤去向、何時與何人會面,在重重監視之下,基本都能查明。
如若不然,他耗費巨資、投入海量人力物力苦心經營的情報機構,豈不形同虛設?
“朱橚為何會去見一個尚膳監的總管?”
朱允熥心中暗自思忖,眉頭悄然擰緊。
“他身為藩王,與尚膳監理應毫無瓜葛。”
“尚膳監負責宮廷膳食,怎會向藩王采購菜肴肉類?”
“再者,朱橚又為何平白無故交給尚膳監一籮筐物品?”
一連串的疑問在他心間不斷盤旋。
“除非……他妄圖借助尚膳監之手謀劃些什么,是想暗中下毒,還是另有圖謀?”
一念及此,朱允熥后背瞬間驚出一層冷汗,細密的汗珠沁濕了他的內衫。
好險!
所幸自己當機立斷,今日中午便將尚膳監上下全部收押。
如若不然,再給他們些許時日,難保不會出現內外勾結、下毒謀害自己的驚天禍事。
一念及此,朱允熥表面依舊鎮定自若,可心底已是波瀾起伏。
旋即,朱允熥深邃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疑慮,他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令他心生疑竇之事。
為何獨獨只有錦衣衛密探和檢校呈遞的情報之中,提及了周王朱橚和孫德英那極為隱秘的私會之事?
而探聽司和軍情處這兩個他一手建立、寄予厚望的情報機構,卻對此事視而不見呢?
這念頭一起,便如同野草般在他心間瘋長,撓得他心焦意躁。
朱允熥再也坐不住,那原本閑適地靠在躺椅上的身軀猛地一挺。
如同一尊被驚擾的神祇,當即從躺椅上站了起來,大步流星地往外面走去。
他身后,靜心齋眾女見皇帝這般突兀的舉動,皆面露莫名驚訝之色,相互交換著疑惑的眼神。
卻又深知宮規森嚴,不敢貿然多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