旨意傳下后,朱允熥屏退左右侍從,獨獨留下了楊士奇、姚廣孝與楊榮三人。
此時的勤政殿內,氣氛凝重。
朱允熥端坐在龍椅之上,面容冷峻,目光緩緩掃過三人,開口道:“朕翻閱每日簡報,多有御史言彈劾諸藩王的奏章。”
“所舉不法事由林林總總,更有甚者,言及民間寫信舉報者亦是數不勝數。”
言罷,他微微皺眉,似是對這些藩王的行徑深感痛心。
“楊士奇,你此前執掌都察院,對這些彈劾奏章與舉報信想必最為熟悉,朕命你即刻去將這些東西整理成冊,呈于朕前。”
朱允熥目光灼灼,聲音不容置疑。
既然要對藩王們動手,這皇室宗親之事,最講究的便是名正言順,唯有將他們的“罪狀”一一羅列,才能堵住悠悠眾口,讓天下人信服。
楊士奇聞言,趕忙躬身行禮,恭敬應道:“請陛下放心,但凡彈劾藩王的奏章、舉報藩王及其家奴,下屬官僚的信件,臣早已悉心整理,歸檔封存。”
“其間所言之罪,可謂擢發難數;所犯之惡,真真是罄竹難書。”
他微微一頓,繼而又道:“只是藩王們大多戍守邊疆,山高路遠,往來極為不便,派人前往查處核實,耗費時日良久。”
“故而,這些彈劾奏章與舉報信,多數尚未查證屬實,暫時尚無法處理。”
說到此處,他話鋒又是一轉。
“不過,風評自在人心,乃是社會公議。”
“陛下欲行何事,只需劍指之處,有這些物件為證,便是鐵證如山,無論定什么罪,都已然足夠。”
正所謂“欲加之罪,何患無辭”!
藩王們位高權重,鎮守一方,手握重兵,各有三衛親兵供其差遣,平日里要處理的軍政事務繁雜瑣碎。
人非圣賢,孰能無過?
他們在行事過程中,稍有不慎,露出些許馬腳,被人抓住小辮子,簡直易如反掌。
況且封建禮制之下,“連坐”之風盛行,眾人皆覺此乃合情合理之舉。
藩王治下,若有屬官犯錯,那便是藩王馭下無方,罪責難逃。
藩王們統轄著偌多人馬,要想讓下屬個個都安分守己、奉公守法,根本是不可能的事!
違法亂紀之事時有發生,就看朱允熥是否有心利用這些把柄了。
再說這老朱家的藩王們,自恃身份高貴,即便朱允熥此前大力改革宗室制度,令他們的爵位可被削奪,對其嚴加管束,使得他們有所收斂,但平日里行事作風依舊囂張跋扈,積習難改。
自舉報制度設立以來,都察院收到的舉報信便如雪片般飛來,不計其數。
當然,這些舉報信,絕大多數并非直接沖著藩王本人而去,而是指向藩王麾下的各級屬官。
畢竟,藩王身份尊崇,尋常時日不與市井百姓直接打交道,百姓們甚至難得見其一面。
真正與百姓產生直接矛盾沖突的,往往是那些仰仗藩王權勢、狐假虎威之徒。
他們為謀取一己私利,肆意欺壓百姓,搞得民不聊生。
不過,這些在朱允熥眼中已然不重要,在這盤帝王棋局里,所有罪責的黑鍋,最終都可穩穩扣到藩王頭上。
哪怕藩王聲稱對下屬的不法行徑毫不知情,那亦是推脫之詞,更難逃馭下不嚴的問責。
姚廣孝一直靜立在旁,此時也上前一步,微微躬身道:
“陛下,探聽司那邊也收集了諸多有關藩王的情報信息,臣早已全部整理歸案,以待陛下查閱。”
朱允熥聽聞,微微頷首,眼中流露出一絲贊賞之色。
一個臣子辦事得力與否,往往就體現在這些細微之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