吳肅寧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,神色嚴肅,語氣中正平和卻又不失堅定:“這塊腰牌,乍一看倒是沒什么問題。”
“不過,自陛下登基以來,三令五申,無論做何事,都得嚴格依照朝廷規定行事,絕不能僅憑一塊身份令牌,就肆意妄為。”
“之前主管刑部的朱高煦,自持身份尊貴,在手續不全的情況下,便前往軍工廠領取槍支彈藥。”
“軍工廠的廠長和廠督,因畏懼他的權勢地位,不敢違抗,違反朝廷流程規定,破例給付,最終釀成大禍。”
“這前車之鑒,猶如昨日之事,歷歷在目。”
“吳某身為一縣縣尉,身負重任,不敢有絲毫懈怠與差錯。”
“即便你真的是刑部緝盜司郎中,也不能僅憑身份,就不分青紅皂白,便將一縣的所有捕快全部扣押。”
“若要如此,必須拿出福建按察使司出具的公文,這才符合規矩流程。”
“否則,請恕吳某難以從命。”
吳肅寧表面上說得義正言辭,可內心卻如十五個吊桶打水——七上八下。
那些在外作惡的“人販子”,時常會悄悄潛回清溪家中。
說不定此刻,就有不少人還藏在縣里。
紀綱行事作風如此狠辣果斷,一來就要收押清溪縣衙所有捕快,接下來肯定會派人去那些人販子家中抓人。
萬一真被他抓到幾個,麻煩就大了。
他心里清楚,照這情形,要是在清溪再抓一批“人販子”,自己這個縣尉,不僅當不成,很可能就得下大獄。
再者,即便那些“人販子”不在清溪,他們的妻子兒女等家人大多還在。
一旦將這些人抓獲,再將“人販子”在外面的做惡事招供出來,事情也同樣會變得棘手復雜。
事出突然,必須立刻派人出去通風報信,讓那些人趕緊逃離清溪。
所以,吳肅寧才表現得如此“大膽”,敢于公然抵制紀綱的命令。
畢竟到了這個生死關頭,他只能孤注一擲,奮力一搏。
不管對方的身份多高,只要他抓不到把柄,事情便或許還有轉機的可能。
紀綱嘴角微微上揚,扯出一抹帶著嘲諷的冷笑,那聲音仿佛裹挾著寒霜:“哼,老子我早就料到你不會輕易服氣。”
“睜大你的狗眼睛瞧好了,老子這兒還有兩封印信。”
“這一封,是刑部出具的公文,上面白紙黑字,寫得明明白白,老子我奉旨查案,地方按察使司都得全力配合。”
“但凡有違抗命令、拒不遵從的,老子我就能以刑部之名,先代為處置,事后再做匯報。”
“至于另外一封嘛?”紀綱發出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笑:“你還不夠格看。來人吶,給我把他們統統拿下!”
“住手!”就在這劍拔弩張、一觸即發之際,一聲暴喝驟然響起。
眾人循聲望去,只見清溪縣令錢莫貪,身著官服,神色匆匆,大步從內衙走了出來。
他身形微胖,臉上的肥肉隨著急促的步伐微微抖動。
吳肅寧一見錢莫貪現身,頓時如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,眼中閃過一絲驚喜,趕忙上前,聲音急切又帶著委屈:“大老爺,您可算來了!”
“這些人自稱是刑部的人,毫無憑證,一來就口出狂言,要把清溪縣衙所有捕快都緝拿收押,還請大老爺為我們做主啊!”
錢莫貪微微點了點頭,臉上露出一副沉穩的神情,隨即便朝著紀綱拱手行禮,姿態拿捏得恰到好處:“老夫清溪縣令錢莫貪,久聞緝盜司郎中威名,今日得見,實乃榮幸。”
按官場的慣例,此時紀綱理應還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