紀綱側身,盯著魏鎮刑看了一眼,緩緩說道:“本朝重刑法,先帝在位時,將一縣之百姓全部治罪的案例,也不是沒有過。”
“如今新皇登基,陛下仁慈,不愿再以嚴刑酷法治天下。”
“老子我以霹靂手段辦案,看似無情,實際上,只有盡快查明真相,才能拯救清溪百姓!”
“畢竟,清溪百姓有數萬之眾,老子我相信,真正參與販賣人口的,至多不過數百人至數千人罷了。”
“相比整個清溪,他們只是極少數。”
“若是為了這些敗類,將整個清溪百姓都拖下水,那才是對不起朝廷的這身官服,對不起陛下的厚望!”
魏鎮刑只覺額頭上密密麻麻地冒出一層細細的汗珠。
他雙眉緊鎖,陷入了深深的思索。
聽紀綱方才那一番話,雖言辭粗糲,卻字字在理,讓人無法辯駁。
他不禁在心中暗自感嘆,此人能被陛下看重,從一介平民直接提拔為刑部緝盜司郎中,果然是有真本事的,絕非浪得虛名之輩。
想到此處,魏鎮刑臉上堆滿了恭敬的笑容,雙手抱拳,深深一揖到地,道:“多謝紀大人教誨,下官必定銘記于心。”
實際上,魏鎮刑身為一省按察使,乃是正三品的高官,位高權重。
而紀綱這個緝盜司郎中,不過是五品官職。
論官職品階,魏鎮刑其實比紀綱還要高出許多。
然而,在錯綜復雜的官場中,權力的大小、地位的高低,又怎是只看品級就能判定的呢?
緝盜司身為刑部實權最重的司,自從各省按察使被劃轉為由刑部和省臺雙重管理之后,緝盜司的權力便愈發凸顯,遠遠蓋過各省按察使。
直白點說,緝盜司可以直接以自身名義,向各省按察使下發公文,指導他們開展工作。
但反過來,即便按察使的官階品級高于緝盜司郎中,卻也無權命令緝盜司做事,反而必須服從緝盜司的指令。
就憑這一點,在刑部這個體系內,紀綱緝盜司郎中的實際地位,就比魏鎮刑這個按察使要高。
更何況,如今紀綱身負皇命,奉旨前來福建查案,手中還握著政務處“便宜行事”的特殊授權。
有這“欽差”的身份加持,見官大三級。
別說是他魏鎮刑要恭恭敬敬,就是福建巡撫和巡按,見了紀綱也不敢有半分懈怠與不敬。
魏鎮刑心里清楚這一點,才為了討好紀綱,主動自稱“下官”。
紀綱神色淡然,沒有應聲,只是輕輕點了點頭,算是對魏鎮刑的回應。
魏鎮刑躊躇片刻,又小心翼翼地開口道:“紀大人,只是我們此番帶來的人手著實有限。”
“清溪本地縣衙的人,又都被大人收押了,急切之間,實在難以調出人手。”
“依下官之見,還是不能把那些人逼得太緊了。”
他頓了頓,一邊觀察著紀綱的神色,接著說道:“大人,您看要不要稍等一兩日?”
“下官即刻寫一封公文回省里,向巡撫和巡按大人請求,調一支內衛軍隊過來協助大人辦案。”
見紀綱眉頭微皺,魏鎮刑唯恐紀綱不答應,趕忙又接著勸道:“大人,不怕一萬,就怕萬一啊。”
“俗話說得好,兔子逼急了還會咬人呢。”
“這些家伙可都是殺人不眨眼的強盜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