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雖不懼得罪人,但官場上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,能不得罪人,當然盡量不得罪。
至少,表面上需做足姿態,免得日后傳出閑話,落人口實。
一念及此,蔣瓛踏前一步,沉聲道:“你一個跑堂的,休在此大放厥詞!”
“我等不屑與你這等下人糾纏,速去喚你家掌柜,或請你家東家現身!”
“此事,只與主事之人理論,你,還不夠格!”
蔣瓛這番斥責,表面上是沖著店小二的放肆,實則暗藏玄機,意在不動聲色地護他一命。
畢竟,這小二若再在老朱面前口無遮攔、肆意挑釁,怕是連腦袋都保不住,事情也將愈演愈烈,難以收拾。
喚出掌柜應對,蔣瓛料想對方定比這莽撞小二更懂得分寸,能穩住局面。
同時,他也借此暗中點醒老朱:眼前之人,不過是個跑堂的,縱使酒樓有錯,也不該由這下人承擔罪責,無需揪著他不放。
不料,店小二非但不領這份好意,反而仰頭大笑,道:“小的倒是巴不得能將東家請來,奈何小的身份低微,哪有那等能耐?”
他斜睨老朱和蔣瓛,戲謔道:“客官瞧著像是位高權重之人,若您老真有本事將我們東家請來這酒樓,小的從今往后,定日日焚香叩拜,將您供作活菩薩,如何?”
大堂內的賓客哄然大笑。
蔣瓛臉色驟沉,眼中寒光一閃,心頭暗罵這小二不知死活。
先前見他應對從容,笑容可掬,還以為是個曉事理的,誰知此刻竟如此張狂,言語間毫無收斂,簡直不知天高地厚!
也不知究竟是哪家豪門調教出來的,竟養出這般不知進退的脾性!
罷了。
蔣瓛心念一轉,自己既已盡了勸阻之責,若這小二執意自尋死路,也怨不得旁人。
便是日后其背后東家追究起來,也休想將過錯算到他蔣瓛頭上。
他們要去招惹無上皇,只能怪自己的命不好了。
想到此處,他冷笑一聲,目光直刺店小二,朗聲道:“好一張利嘴!那你不妨說說,你家東家究竟是何方神圣?”
“我倒要瞧瞧,這偌大京師,有誰是我蔣某請不動的!”
蔣瓛此言并非虛張聲勢。
身為錦衣衛指揮使,他權傾朝野,威震四方,放眼金陵城,哪個權貴敢不給他三分薄面?
哪個權貴他請不動?
除非……
他心頭微微一凜,某個念頭閃過,卻未及細想,大堂內,賓客的笑聲便再度炸響。
“連這酒樓的東家是誰都不清楚,就敢口出狂言,說京師無人是他請不動之人,真是大話連篇,不怕笑掉大牙!”
一名身著綾羅的賓客語氣尖銳,毫不留情地刺向蔣瓛。
“有趣,真是好一場熱鬧!”另一人撫掌輕笑:“見過張狂的,卻從未見過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的!”
“怕是平日里在鄉野之地作威作福慣了,竟以為這天子腳下也能任他們橫行無忌!”
“無知者最是膽大。”有人接言道:“想來是在地方上稱王稱霸,習慣了頤指氣使,面對那些卑微小民高高在上,到了金陵,還以為自己也是個人物呢。”
“京師水深似海,哪是你們那些小地方可比?”一位中年商賈搖搖頭,勸誡道:“幾位還是趁早打哪兒來回哪兒去,莫在這兒惹禍上身,自討苦吃!”
“可不是嘛!”旁邊之人附和道:“連皇后親哥哥,那等人物,都只因過于跋扈,被抓進了監獄,判了勞動改造,你們再這般不知死活,怕是要自取滅亡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