返回馬車之際,老朱的目光無意間掃過車尾,赫然發現車廂下方的橫梁上懸著一塊精致的牌子,牌面雕刻著“金陵000666”的字樣,遒勁有力。
車廂后壁上,有同樣的編號以朱砂描就,醒目而莊重。
他心生好奇,微微瞇起眼,沉聲問道:“這牌子是何意?”
蔣瓛趕忙躬身,道:“回老爺的話,但凡大明官營馬車工廠打造的馬車,雖形制統一,工藝嚴謹,每輛車看上去皆一般無二,配配有車牌編號,以示區分。”
“聽聞此法乃皇帝陛下親擬。”
“陛下曾有意推廣至天下所有馬車,皆配以車牌,登記在冊,奈何此舉涉及甚廣,推行不易,暫未遍施。”
“先以逐步推進,凡官營馬車工廠出產的馬車,皆須懸掛車牌,并在府衙登記備案。”
“車主不得擅自毀損或遮掩牌號,違者嚴懲。”
老朱目光在車牌上流連片刻,若有所思,問道:“此舉有何深意,你可知曉?”
蔣瓛笑道:“陛下思慮深遠,籌謀之精妙,非我等凡人所能揣度。”
他語氣微轉,又道:“金陵城如今人口稠密,車水馬龍,馬車之數怕不下數萬。”
“有了這車牌編號,辨識起來便省卻許多麻煩。”
“譬如府衙追查案件,欲尋某輛馬車,只消對照車牌號,便可事半功倍,快捷無誤。”
老朱輕輕頷首。
自己那孫兒,年紀輕輕,卻總是能想出許多新奇的“法子”。
這法子雖看似簡單,卻頗具巧思,有了車牌,等于給每輛馬車都發放了“身份文書”,還是公開顯露在外的,官府管理起來可方便多了。
一念及此,他胸中涌起幾分欣慰,面上也多了幾分和煦之色,抬步登上馬車。
車內,吉垣早已恭候多時。
老朱覺得他在宮中浸淫多年,舉手投足間帶著股內廷才有的拘謹氣度,與尋常護衛仆從迥異。
若在外地倒還罷了。
在京師這藏龍臥虎之地,恐引人側目,故而特意命他留在車內,不許下車,更不允他隨行。
此刻見無上皇歸來,吉垣連忙起身,動作輕緩而熟練地上前侍奉。
馬車緩緩啟程,車輪碾過水泥路,在橡膠輪胎的緩沖下寂靜無聲,繼續在金陵城的街巷間悠然穿行。
老朱倚在車壁上,目光透過窗欞,望向外面的街道。
果不其然。
親臨金陵城實地探察,與翻閱錦衣衛密探呈上的奏疏中那些冰冷的文字相比,感受截然不同。
其一,金陵城的變遷迅猛異常,奏疏難免掛一漏萬,未能盡述。
其二,文字的描摹與親眼所見的震撼,判若云泥。
尤其是那些前所未見的新奇事物,僅憑奏疏中的寥寥數語,常常令人如墜云霧,摸不著頭腦。
其三,老朱年事已高,記憶力大不如前,遠不及年輕時的敏銳。
許多奏疏中的內容,他往往閱后即忘,難以留存心間。
然而,親臨現場,撲面而來的沖擊力卻如洪流般震撼心扉,令人印象深刻,難以磨滅。
馬車緩緩前行,不知不覺間,已越過了金陵城昔日的城墻。
如今的金陵,早已今非昔比。
那座曾經巍峨聳立、拱衛京師的城墻,漸漸形同虛設,不再承擔抵御外敵的重任。
隨著城區疆域的不斷擴張,城墻之外,早已不再是荒野郊原,而是繁華喧囂的城區延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