聲音落下,場中靜得落針可聞,連空氣都仿佛已然凝固。
除了大明使團的人之外,其余別失八里的大臣與武將,無不瞪大雙眼,滿臉錯愕地望著陳誠,目光中夾雜著震驚、疑惑,乃至隱隱的不安。
就連沙米查干,此刻也微微皺眉,神情難掩震驚之色。。
陳誠方才那番言辭,雖說得溫文爾雅,語調中規中矩,卻字字句句擲地有聲,令人驚駭。
他竟開口便要別失八里自廢國號,甘為大明臣屬!
這話說得太重,太直接,也太過大膽了。
原本,他們只以為大明皇帝不過是想循例要一個“象征性的臣服”,不過是做做樣子,走走過場,屆時該獨立的依然獨立,誰也不必真低頭彎腰。
可誰料陳誠所言竟不遮不掩,直言要將整個別失八里納入大明版圖,連一絲余地都不肯留下。
這番話,是試探,是威懾,還是真實的想法呢?
他,究竟是在借這番討價還價,還是代表那位高坐金陵的天子,說出了最后通牒呢?
眾臣心神震蕩,滿腹狐疑,一時間紛紛陷入沉思,目光閃爍不定。
黑的兒火者猛地起身,衣袍一振,怒意翻涌如潮。
“這絕無可能!”他厲聲喝道,聲音如雷:“別失八里是我祖父親手締造,按你們中原人的說法,這是祖宗基業,豈能輕言丟棄?”
“若真如此,我黑的兒火者,豈非成了辱沒先人的逆子?”
“大明使節,請你收回剛才那番大不敬之語。若你再出言不遜,莫怪本汗不念禮節,將你驅出皇宮,逐出國境!”
他言辭激烈,語調高亢,拳頭緊握,似已在憤怒邊緣,周圍守衛也頓時緊張起來,隱隱間,握武器的手,都不由得更用力了。
陳誠神色卻始終不變,依舊從容淡定,像是早已料到對方會有此等反應。
“大汗若不愿前往應天,于西域繼續居留,亦非不可。”
“我大明皇上寬厚仁德,體恤人情,絕不會因此事而責罰大汗。”
“只要大汗愿意配合我朝派過來的官員,共同治理西域,朝廷自會善待。”
這番話聽來溫和,實則已是第二次重復此前的主張。
黑的兒火者臉色驟然一沉。
若說第一次尚可當作為了要價而故意獅子大張口,那此刻的再提,便已赤裸裸地擺明了立場,是威壓,是逼迫,更是挑釁。
“大明使節,住口!”
他猛地一拍御案,目光中透出不加掩飾的怒火:“你若再胡言妄語,休怪本汗翻臉無情!”
大殿中氣氛緊繃。
陳誠卻只是輕輕嘆息一聲,神情中不見畏懼,反倒多出幾分惋惜之意。
“大汗,還請三思。”他語氣低緩,卻仍然堅持:“大汗若執意逆勢而行,終究只會自誤前程。”
此言一落,黑的兒火者終于再也壓抑不住胸中怒火,整個人如同烈焰爆發,拍怒吼震天:
“來人!將大明使團,統統趕出去!”
他怒目圓睜,面容扭曲,聲音仿佛雷霆震響,直震得大殿四壁都隱隱回音。
若非顧念大明背后的龐大國力,心頭尚存一絲忌憚,只怕黑的兒火者此刻便要下令將這不識時務的使節斬首示眾,以平心頭之恨。
陳誠神色如常,只是輕輕搖了搖頭,眼神中透出一絲難以掩飾的冷淡與失望,仿佛一位智者看著固執的凡人,心知其悖逆,卻仍感遺憾。
霍連誠站在一旁,面無表情,舉起右手輕輕一揮。
“咔嚓,咔嚓!”
整齊劃一的金屬脆響瞬間響起,令殿中氣氛驟然凝固。
兩百名大明護衛動作利落地將背上的燧發槍抬至胸前,彈藥上膛,槍口直指前方。
每一個動作干凈利落,毫無拖泥帶水,如同一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