路不難走,但畢竟遙遠,眾人馬匹未足,速度也慢,硬是走了三天才到舒縣。
沿途風景不錯,稻谷已黃,秋收正酣,王徽常常下來步行,看什么都覺得新奇。
夜晚,繁星點點,她聽到蟬鳴蛙聲,也忍不住下去尋覓。
也因此,步行的護衛有了更多的休息時間,心中松了口氣。
小荷作為隊伍里唯二的女性,又和王徽同歲,兩個姑娘很快就聊到了一起去,每天嘻嘻哈哈不知道在說些什么。
聶慶來到唐禹跟前,嘴里都帶著酸臭味:“你小子厲害啊,真把王家的千金誆來了,我看你到時候怎么收場。”
唐禹的心情不錯,淡笑道:“有些事情看似很復雜,其實很簡單。”
“你以為我很厲害,很有手段?不,只是帥氣罷了,你沒法代入我理解。”
聶慶嘆了口氣,道:“想當年…”
唐禹懶得聽他懷舊吹牛,緩步朝前走去。
秋夜略有些寒,但畢竟是江南地區,溫度還可以接受。
空氣新鮮啊,唐禹不禁有感而發:“明月別枝驚鵲,清風半夜鳴蟬,稻花香里說豐年,聽取蛙聲一片。”
王徽聞言,回頭道:“唐大哥,咱們還有多久才能到啊!”
唐禹道:“天亮就到,直接前往縣寺報到,那里應該會有官署。”
王徽笑道:“我住過呢,去年跟著五哥去武昌郡就是住的官署,不知道舒縣的官署會不會不一樣。”
唐禹只能苦笑了,武昌郡和舒縣那能一樣嗎,磚石搭木,上覆陶瓦,就已經是不錯的配置了。
休息了半夜,眾人再次出發,終于在第二天臨近中午的時候到達了舒縣。
舒縣是有縣城的,只是城墻低矮,殘損嚴重,規模很小,只有不到百戶人,而且多是官吏、士兵、工匠及其家屬的居所,大多數百姓還是住在城外鄉村里的。
這里的房屋和建康有巨大差別,大多都是土夯墻,上邊蓋著青瓦,部分還沒有青瓦,而是茅草。
這樣的條件,在唐禹的意料之中。
沒有停留,直接來到了縣寺,唐禹吩咐眾人等候,便直接拿著身份憑識和文牒走了進去。
舒縣的縣令叫周遂,今年三十七歲,舉孝廉入仕,當然那只是一個名頭,實際上他是周家的二當家,在當地是首屈一指的大族,也依附于廬江郡何家。
此人圓臉,略胖,留著山羊胡,模樣有些滑稽,身穿絳紗袍,腰扣銅帶鉤,頭戴二梁冠,品質是極佳的錦,家底不厚都根本穿不起。
因為當今時代的縣令官袍,更多是以麻為料,預算有限。
唐禹遞上了身份文牒和印鑒,笑道:“明府請看,若無差錯,便安排官署入住,今后下官與明府共事,還請多多照顧。”
周遂打開文牒瞅了一眼,也露出了笑臉,道:“唐禹是吧,果然是年少出英才,前途不可限量啊,正好我也需要你的幫助,歡迎你到來。”
“不過官署沒有了啊,現在朝廷收縮開支,縣城都在縮建嘛,官署肯定也小,早就住滿了。”
“這樣,你要不自己找地方先對付對付?等有空院出來之后,我再給你留著。”
說到這里,他站了起來,從旁邊的架子上拿出了一個小冊子。
“秋收了,該收的賦稅還沒收上來,府君那邊催得急,正好你趕緊上手催收,也算是歷練了。”
唐禹接過冊子,點頭道:“這個我明天再看,到時候想法子去收。”
“但官署,明府還是得給我留個院子吧,我初來乍到,總不能住在城外啊。”
周遂道:“說沒有,就是沒有,本官一向不繞圈子。”
唐禹道:“明府的誠實,下官是相信的,但下官有辦法啊。”
周遂疑惑道:“都住滿了你有什么辦法?”
唐禹笑道:“你搬出來,我住,這不就成了?”
周遂緩緩瞇眼,不屑道:“你以為,你還是謝家的人?我搬出來,你有那個資格嗎?”
唐禹道:“是下官唐突了,明府你等一等,我出去一趟,馬上回來。”
他轉頭走了出去,快步來到縣寺門口,道:“聶慶,把你的劍帶上,咱們進去。”
聶慶連忙跑了過來,跟著他往里走,低聲道:“你小子,不會是想殺人吧?”
唐禹道:“不殺人,殺他的膽,殺他的權,殺他的傲氣與自尊,誅他的心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