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古以來,成天下霸業,開一國命脈者,皆有氣運加身。
戴淵從來沒覺得自己有氣運,故而未曾想過要反叛割據,建國立朝。
此次擔任豫州刺史兼都督軍事,也是想著建功立業,在朝堂上繼續往上爬,能做大將軍已是人臣極限。
然而石虎的一封書信,讓他徹底改變了看法。
聯合趙國,聚兵一處,吃下徐州,占據淮河以北,則可立國開朝,自封為王。
屆時,王敦于荊州響應,順江而下,攻打建康,夾擊之下,晉國必滅,則大業可成。
戴淵是很心動的,所以他只是短暫猶豫,就與石虎結成了聯盟,并書信王敦,達成默契。
但即使是如此,戴淵也沒有察覺到自己有什么天運。
畢竟司馬睿總要出手反制,總要派出能臣來譙郡,爭取逆轉翻盤。
可是…來的卻是唐禹,這個人雖然背景干凈,無關世家,但偏偏是個忠義純良的,害人不能守孝,人家能不恨你?
司馬睿終究是昏庸了,到現在這般時節,還在想著制衡世家,打壓世家,連桓彝都不舍得放歸。
而唐禹,現在又直接反了,還想勸我反…
這一切,終于讓戴淵嗅到了一絲絲天運。
唐禹的一番話,把他本就在膨脹的野心,瞬間助長到了極致。
他的心情已經很激動了,但依舊沉著臉,冷聲說道:“唐禹!你可知你在說什么!”
“我戴淵位極人臣,手握大權,全賴于陛下信任栽培,你卻叫我造反,你當我是不忠不義之人嗎?”
“就算沒有你殺欽差之事,單憑你剛剛的一番話,我就可以斬你頭顱。”
唐禹哪里不知道這廝純粹是在裝,還不敢完全放下戒心。
于是他鄭重道:“百姓困苦,生靈涂炭,數十年來天下滿是瘡痍,四海境內,乾坤之間,億萬黎庶渴望一個真正的主人,一條真龍。”
“君侯分明是真龍之相,為何不以天下為己任,承襲天運,卻要做那昏君臣子?”
“君侯之仁德忠義,不該奉獻給無道昏君,當奉獻給天下萬民。”
“唐禹不才,卻也有信心輔佐君侯,成就一番大事。”
戴淵瞇眼道:“你?有信心輔佐我?”
唐禹面色嚴肅,點頭道:“君侯可知謝家六女?”
戴淵道:“當然知曉,你曾進謝家為贅婿,只不過后來又被趕出來了。”
“此女聰慧過人,從小就有膽識才學,奈何只是女子…”
唐禹道:“而我不過是區區賭徒之子,唯有紈绔之名,那謝秋瞳又是如何看得上我的?”
這句話倒是讓戴淵疑惑了,他皺著眉頭,仔細思索。
唐禹給出了答案:“因為她說我有經天緯地之才,有王侯將相之智。”
“只可惜,北湖集會之后,我見不慣她視人命如草芥,與之分道揚鑣,因而被趕出謝家。”
北湖集會?
戴淵突然想起,北湖集會清談之時,此人作《六國論》以喻天下局勢,可謂是見解獨到,才華橫溢。
難道這唐禹,不單單是有治理之才,更是人中龍鳳,將相之姿?
唐禹不容得他思索太久,于是大聲道:“君侯!我有一言!請君侯準允!”
戴淵看他目光堅定,于是鄭重點頭道:“你說。”
唐禹道:“若君侯有意為天下做主,則唐禹甘愿效死,此絕非一句空話,只因心中已有丘壑。”
戴平都忍不住了,連忙喊道:“唐兄且說!”
唐禹看向兩人,凝聲道:“君侯手握大軍數萬,皆是英勇善戰之精銳,何必要與石虎決一死戰,鬧得個兩敗俱傷的下場?”
“該當與石虎聯合,肅清世家私兵,打碎域內塢堡,聚兵合而為一,大軍直取徐州。”
“徐州劉隗不過兩萬兵馬,斷不可敵,或敗或降,亦在掌控之中。”
“屆時,君侯將徹底占領淮河以北,形成割據之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