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日一夜。
翌日。
李鐵錘揉著酸疼的腰子從屋里出來,抬頭看看胡亂晃悠的夕陽,心中一嘆。
魯先生說過:“只有累死的牛,沒有耕壞的地。”
魯先生是中國人,中國人不騙中國人。
柳晏荷則顯得格外有精神,面色紅潤,生機勃勃。
這會還能進到廚房里,給李鐵錘端出一個盤子,擺在他面前。
“鐵錘哥,二道溝溝子公社牛壓茬的二兒子昨天結婚,有一頭豬想不開死掉了。
我跟娘去參加了婚宴,順便買了一樣好東西,專門留給你的。”
豬因為想不開死掉了,聽起來很不可思議。
但是在各個公社卻很正常,特別是遇到紅白喜事兒的時候。
這年月,公社里養的豬牛羊,公社和社員們并沒有處置的權限,只能賣給縣城食品站。
社員們想要買肉,只能帶上錢和肉票到縣城食品站購買。
問題是。
錢和肉票這兩樣東西,社員們怎么可能獲得?
于是。
上有政策,下有對策。
社員們很快就想出了一個好辦法。
豬牛羊是牲畜,沒有腦瓜子,經常會不懂事兒到處亂跑。
掉下山崖、被野狼吃掉、撞到樹上....這些情況時有發生。
松原人為了避諱,把豬牛羊這種“自尋死路”的行為,統稱為想不開。
因為想不開死掉的豬牛羊肉,也不能糟踐了吧,畢竟這也違背了勤儉節約的原則,只能分給社員們了。
這也是每逢紅白喜事,這些牲畜想不開的真正原因。
牛壓茬是書記,這次只有一頭豬想不開,看來二道溝子公社的日子也不好過啊。
“什么好東西?”
李鐵錘感慨一句,掀開扣在盤子上的瓷碗。
里面一掛豬大腸,豬大腸一圈一圈的盤繞,上面還伸出一個小頭。
“這....玩意能吃嗎?”
李鐵錘越看,越覺得盤子里的豬大腸跟某種不能言明的埋汰玩意很像。
“當然能吃,我聽赤腳醫生講過,這玩意對男人有大補。”
“大補....”李鐵錘詫異的看著柳晏荷。
柳晏荷是書香門第出身,琴棋書畫無一不精,像吟詩作賦之類的,跟她的氣質相搭配。
他萬萬沒有想到,這種虎狼之詞也能從柳晏荷的嘴巴里蹦出來。
柳晏荷也意識到了這點,小臉頓時羞得通紅了起來。
她低下頭,雙手輕輕拉扯衣角,用近乎呢喃的聲音說道:“你沒在家的日子,娘總是催促我趕緊要個孩子,但是這哪里是一個人的事兒....”
沒結婚,盼著結婚,結了婚,又盼著生孩子,無論哪個年代,為人父母的心思都一樣。
只是這生豬大腸實在是太埋汰了....李鐵錘正要拒絕。
柳晏荷著急了,跺著腳說道:“這玩意真能吃,我京城里的一個遠房親戚,就特意喜歡生吃豬大腸,每天早晨都要吃一掛呢!”
生吃豬大腸?
李鐵錘倒吸一口涼氣,上下打量柳晏荷,詫異的問道:“這世界上還有這樣的奇人?你莫不是欺騙俺這個大老粗吧?”
“胡說什么呢!”為了讓李鐵錘相信,柳晏荷把她那遠方親戚的情況講了一遍。
那老爺子姓于,以前是在旗的,家里特別有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