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不必自謙。你這樣的戰功,放之古今,能有幾人?”
他忽然站起身,步履遲緩地踱到窗邊,望著院中被風吹落的枯葉,聲音低沉:
“朕在位二十載,所遇悍將不少,能文能武者也非鮮見,但像你這般......”
他轉身,目光灼灼地盯著賈玌:
“十七歲掌軍,一年內蕩平遼東、吞并奴爾干都司、滅建奴于一役......這樣的功績,別說寧、榮二公,便是古之霍去病也不過如此!”
賈玌心中一沉,太上皇這番話,已經不僅僅是夸贊
古之名將,有幾個善終?霍去病英年早逝,韓信鳥盡弓藏……更何況,眼前這位太上皇,可從來不是個心胸寬廣的主!
他微微垂眸,聲音平靜而堅定:
“臣不敢與先賢相比。臣所做一切,皆仰賴陛下圣明,臣所做所為,若無陛下鼎力支持,斷斷不會有今日的遼國公,更不會有今日的——賈天戈!”
“哈哈哈……”太上皇笑了,笑聲嘶啞如夜梟,“好個‘仰賴陛下圣明’!朕當年在位時,手底下那幫蠢材,可沒你這么會說話。”
他緩緩踱回榻前,目光灼熱如炬:“賈天戈,朕問你——若你早生十五年,為朕所用,今日大慶之疆域,可會更大?”
——此言一出,殿內霎時間靜得落針可聞!
賈玌眼底暗芒一閃,但面上依舊平靜如淵。
太上皇這句話,幾乎等同于赤裸裸的招攬和暗示——如果當年的朕能用你,朕絕不會像現在的皇帝那樣,讓你屈居人下!
這是不僅試探!
更是離間!
賈玌緩緩抬眸,直視太上皇,語氣仍舊恭敬,卻字字鏗鏘:“臣此生有幸,生逢其時!”
他沒有直接回答,卻已然給出了答案——他的功業,只在當朝!
——如果早十五年......但世間沒有如果!
太上皇眼中驟然閃過一絲陰翳,但很快又化作一聲長嘆。
“罷了......”他搖頭輕笑,聲音里透著幾分自嘲,“朕倒是忘了......你和皇帝之間,可不僅僅是君臣。”
他意味深長地瞥了眼賈玌腰間的御賜寶劍,笑容陰冷而復雜——那劍,他曾見過,是慶帝最珍視的佩劍!
太上皇緩緩靠回榻上,神情忽然疲憊許多,仿佛方才的鋒芒只是回光返照。
“賈天戈,孤還想問你一個問題——”他低啞開口,目光漸漸散亂,像是透過賈玌看向更遠處,“若慶帝以后......要殺你,你會反抗嗎?”
——轟!
此言如雷擊頂!
賈玌瞳孔微縮,一瞬間寒意從脊背蔓延至全身!
這不是試探了——
這是......誅心之言!
哪有這樣問的,這不是撕破臉皮嗎?!
沉默數息后,賈玌驟然抬眸,眼中毫無畏懼,唯有平靜的決然——
“臣乃陛下之戈,兵戈所指,唯有生死!”
他語氣平淡,卻又如泰山壓頂——
“陛下若要殺臣——”
“臣甘愿自折鋒芒!”
太上皇怔住了。
良久,他緩緩閉上眼睛,嗓音沙啞如枯井回響:“自折鋒芒——!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