榮國府正堂內,燈火煌煌,紅燭高燃,鎏金香爐里沉水香幽幽彌漫。
女眷們依次入席,滿堂珠翠,衣袖翩躚,環佩叮當間盡是歡聲笑語。
賈母身著絳紫色繡鶴松紋褂,端坐主位,身旁特意添了一張紫檀木椅,坐著身著一身家常的墨綠纏枝蓮紋長襖的賈梁氏,發間只簪一支青玉如意釵,通身氣度卻依舊沉靜雍容。
邢夫人、王夫人隨侍兩側,雖有笑意,眼神卻時不時往主位瞥去。
天殺的,才兩年不到啊,直接姨娘變成了護國太夫人
換了誰也難以接受啊,更何況了她們兩個!
王熙鳳身著桃紅撒花襖,海棠金絲步搖隨著她的動作搖曳生姿。
她一面含笑給賈母布菜,一面伶牙俐齒地應酬著眾位太太奶奶的話。
“老太太您嘗嘗這蝦仁豆腐,最是鮮嫩,廚下特意燉了兩個時辰,入口即化!”
她舀了一勺送到賈母面前的小碟里,又轉頭對賈梁氏笑道,“太太,這道八寶鴨子是我特意吩咐小廚房做的,您嘗嘗可還合口味?”
賈梁氏含笑點頭:“你辦事,我向來放心。”
薛姨媽笑道:“鳳丫頭這張嘴,真真是巧極了!不僅會辦事,還會說話,難怪老太太最疼她!”
賈母樂呵呵地把鳳姐兒拉過來拍了拍的手:“她呀,最知道我的脾胃!不像旁人,盡是些木頭樁子,杵在那兒半日也說不出個趣兒來!”
賈母這話剛落,滿堂的笑聲便跟著響起,
李紈一襲月白色素緞襖,站在王熙鳳身后半步,靜默地替眾人分著銀魚蛋羹。
此時也不插話,只把一小碗嫩黃的蛋羹輕輕放到賈梁氏面前,低聲道:“太太,趁熱用些。”
聲音不似王熙鳳那般張揚,反倒像春日里一捧新雪,透著幾分清冷。
賈梁氏抬眸看了她一眼,笑道:“珠哥兒媳婦有心了。”
李紈微微一福,正要退下——
王熙鳳眼波一閃,不等李紈退開半步,手上已加了幾分力道,將那素凈的月白羅袖一把攥住。
笑著把李紈往賈母跟前一扯,另一只手索性攬住對方腰肢——
“老太太這話可冤死我了!”鳳姐故意跺腳,嬌哼起來,“若說我就是個破落戶的野丫頭,左不過仗著會插科打諢哄您一笑。真要論持家育子的本事——”
她忽地把李紈往前一推,自己倒退半步,指尖點著心窩作懊惱狀,“我這心里跟明鏡似的,十個鳳丫頭捆起來,也及不上珠大嫂子一根手指頭!”
賈母如此夸贊,王熙鳳自然開心,可要知道,這西府里頭玉字輩的兒媳婦就兩個,這話一出
哈哈哈——
賈母眼風往四下里一掃,笑聲里透著三分無奈七分通透:鳳丫頭果然是個機靈鬼,這話接的,倒顯得我真真是個糊涂老太太了。
她伸手把李紈拉到身側,珠哥兒媳婦什么脾性,這府里誰不知道?向來是最知進退的。
又轉頭對鳳姐虛點一下:你這猴兒,偏拿這個來說事。
王熙鳳趕忙笑著湊上前,拉住賈母的手輕輕搖晃著,撒嬌道:
“老祖宗可千萬別這么說,您老那可是心里透亮著呢,哪能糊涂呀!我不過是怕大嫂子誤會了您的美意,更怕大嫂子嫌棄我平日里咋咋呼呼的!”
王熙鳳說完,眾人先是一愣,隨即哄堂大笑起來。
賈母笑得眼睛瞇成了縫,用手指輕輕點了點王熙鳳的額頭。
鴛鴦適時遞上熱毛巾,賈母慢條斯理地拭了拭嘴角:
要我說啊,這府里上下幾百口人,各人有各人的緣法。鳳丫頭熱鬧,珠兒媳婦安靜,都是為著我這個老太婆的日子能過得舒坦。
老太太眼風往四下里一掃,滿堂凝滯的暖香似乎又流動起來。
她伸手把李紈拉到左側,又拽過鳳姐按在右側,珠哥兒媳婦是雪里青松,鳳丫頭是錦上牡丹,偏我這老婆子貪心,兩個都離不得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