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是賈玌早已告誡過他:二哥若想日后有所作為,首要便是自律。
如今想來,那聲音雖輕,卻字字如刀,剜得他脊背發涼;
畢竟事關自己的仕途,況且自家那個兄弟向來都是說一不二的主。
二是
想到府中那位已有身孕的夫人,賈璉腳步略緩,神色間流露出一絲柔和的愧意。
——她雖霸道強勢,可畢竟是自己的青梅竹馬,更是自己的正頭夫人。
更何況這幾日見她面色總不大好,自己身為丈夫,自當多顧念些。
這般想著,賈璉已經走入了自家小院。
剛進院子,便見廊下靜悄悄的,幾個丫鬟婆子都不在跟前。
賈璉眉頭微皺,正想著鳳姐兒不在房中,卻忽聽屋內傳出一陣窸窣的聲響——
像是有人在翻動抽屜,又像是紙張摩擦的聲音。
他心頭一緊,放輕腳步走近,緩緩推開門縫。
推開門縫望去,只見屋內燭火微弱,一個熟悉的身影背對著門口,正從他那口紫檀木匣中取出什么東西來。
是......平兒!
只見她將那物件小心藏入袖中,轉身欲走,卻不料對上賈璉一雙冷峻的眼睛,登時被嚇得渾身一震,膝蓋一軟,幾乎要跪下來:
二......二爺!
賈璉面色陰沉地踏入屋內,隨手掩上門:你在干什么?
平兒臉色煞白,嘴唇微微發抖:我......我只是來給二奶奶取些安神的香料
撒謊!賈璉冷哼一聲,那紫檀木匣裝的是我的私物,幾時放起香料來了?!
話音未落,他一個箭步上前,猛地攥住平兒的手腕,用力一抖——
一枚青玉印信啪嗒一聲掉在地上,在燭光下泛著冰冷的幽光。
賈璉冷笑一聲,眼神銳利:“怎么?現在倒學會偷我的印了?你是打算替誰辦事?”
平兒急得臉色通紅,想要辯解,眼淚在眼眶里直打轉,卻仍是咬著唇不肯開口。
賈璉盯著她,忽而想到什么,臉色越發陰沉:“莫不是鳳丫頭讓你拿的?”
平兒肩膀微顫,仍舊沉默。
賈璉見狀,已然明白了七八分,臉色愈發難看:“她人呢?”
平兒深吸一口氣,終于低聲開口:“二奶奶此刻在榮禧堂陪著老太太......只說讓奴婢......”
“她讓你偷我的印,替她寫什么?”
賈璉目光銳利,繼續逼問。
平兒死死攥著衣角,淚水在眼眶里打轉,卻始終不肯開口。
賈璉額角青筋隱隱跳動——他太了解王熙鳳了。
自家這位少奶奶膽大包天,向來愛攬事弄權,如今又正是賈家最是風光的時候,更是驕縱了幾分。
此前她私放印子錢,雖被賈玌制止,未釀成大禍,可今日這事兒......偷他的私印,必不是小事!
平兒死死攥著衣角,淚水在眼眶里打轉,卻始終不肯開口。
他一把拽過平兒的胳膊,冷聲威脅:
你不說,我便直接去問老太太!到時候鬧出來,再驚動了國公爺......別怪我不顧情面!
驚動國公爺——
平兒被他這一嚇,身子抖得更厲害,眼淚終于滾落:二爺息怒......二奶奶只是、只是替人遞個條子
替誰遞條子?賈璉眼神銳利,什么條子要用我的官印?!
是......長安張家的舊事......平兒聲音細若蚊吟,二奶奶應了靜虛師太,替張家疏通關系
張家?賈璉先是一怔,隨即臉色驟變,可是那樁退親的官司?
平兒低頭默認。
賈璉只覺一股寒意從脊背爬上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