隊正的聲音被淹沒在喧囂中,但動作就是命令!
一架架特制的重型云梯,被力士猛地豎起,“哐當!”重重砸在剛才被火炮轟開的豁口邊緣,甚至直接搭在相對完好的垛口上!
梯身包裹鐵皮,鉤爪深深嵌入磚縫!
攻城塔的吊橋也再次“轟隆”砸落!
塔內蓄勢的第二波銳卒,如同出閘猛虎,狂吼著涌上城頭,與守軍撞在一起!
“結陣!頂上去!”城頭有叛軍軍官試圖組織最后的抵抗。
然而,晚了!
“先登營在此——!!!”
高臺之上,慶帝緊攥著欄桿,望著戰場中的一切!
城下那移動的大纛,那玄甲猩旗、淵渟岳峙般立在戰場前沿的身影,讓整個神策軍爆發的毀滅洪流,震撼得他血脈賁張!
他身邊的文武重臣們,更是屏住了呼吸,眼珠子死死釘在纛旗下那一點上,震撼得無以復加!
“壯哉!”慶帝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,“有賈卿在,我大慶神策之魂永不墜!一人,便是十萬雄兵之氣魄!”
立于皇帝身側的史鼎,喉結劇烈地滾動了一下,壓下心頭的駭浪。
他看著那如磁石般牽引著整個戰場的身影,聲音干澀地接口道:
“陛下圣明...臣與家兄,曾反復推演過遼國公收復遼東的數次破城血戰!結果...無論是代入遼國公,還是代入那時的敵酋..只要對上了這旗、這人...”
他深吸一口氣,滿是敬畏與無力:“必敗!”
目光鎖定那玄甲身影,聲音斬釘截鐵:
“遼國公已將‘兵形勢’煉到了極致!三軍魂魄系于一身!只要他在,只要那面纛旗還在推進!這軍隊...就是砸不爛、沖不散的鐵砧!破敵唯一法...便是在萬軍取他首級!”
“可...”史鼎又無奈地重重嘆了口氣,搖頭:“遼國公的勇武...怕是武曲星臨凡也莫過如此!斬其首...何其難!近乎...無解!”
什么技巧!什么計謀!在這樣一尊披掛著終極力量和死亡的重裝戰神面前,都顯得蒼白可笑!
高臺上,一片死寂,只剩下前方傳來的震天殺聲,仿佛在為史鼎這“無解”的論斷做注腳!
城頭。
“唉......!”
常翰飛拄著刀,站在搖搖欲墜的城門樓殘骸邊,望著下方那如潮水般涌上城頭的黑甲銳士,望著那面仍在堅定前移的猩紅大纛,聽著四周崩潰的哭喊和神策營狂熱的“萬勝”嘶吼。
一股深深的無力感,夾雜著對宿命的了然,涌上心頭。
“呵...呵呵...”
他喉嚨里擠出幾聲苦澀的干笑。
身為五軍都督府右都督,他如何不知賈玌的用兵之道?
簡單!粗暴!甚至可以說...只有三板斧!
第一斧:重炮轟城!
砸碎你的屏障,震垮你的肝膽!
第二斧:步卒推進!
攻城塔撞車云梯齊上!用血肉填平溝壑,用命撕開缺口!
第三斧:先登破陣!
當城頭被攪亂,當守軍疲于奔命...那支最鋒利的尖刀,便會在主帥纛旗親臨的絕對威勢下,狠狠捅進你心臟!
沒有奇謀,沒有詭計!就是這堂堂正正、卻又沛然莫御的三板斧!
可偏偏...就是這看似簡單的三板斧,在賈玌手中,在他那身凝聚著三軍魂魄的恐怖重甲和那面移動的纛旗下,化作了無解的毀滅洪流!
常翰飛知道!他一直都知道!可知道......又有何用?!
火炮轟來時,血肉之軀只能蜷縮!
步卒蟻附時,刀槍難擋瘋魔!
當那面猩紅大纛和那尊鋼鐵魔神出現在前沿,當那支名為“先登”的死亡尖刀刺到眼前......敗局,就已注定!
簡單得......讓人絕望!
常翰飛緩緩閉上了眼睛,耳中充斥著城破的哀嚎與神策營狂熱的歡呼,仿佛已置身于兩個世界。
“唉...”
他長長地、深深地嘆了一口氣。
這口氣,嘆盡了不甘,嘆盡了無奈,也嘆盡了那點最后支撐著他的精氣神。
他不再看下方洶涌的黑色潮水,不再看那面刺眼的猩紅大纛,甚至不再理會身旁哭喊奔逃的潰兵。
他拄著刀,緩緩轉身。
背對著那片正在被吞噬的城墻,背對著震天的喊殺與絕望的哀鳴。
他一步一步,拖著沉重的身體,走向了城墻內側的邊緣。
那里,沒有敵人。
只有一片被硝煙籠罩的、混亂的內城景象。
他走到垛口邊,停了下來。刀,依然拄著地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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