巨大的悲痛幾乎抽干了太上皇最后一絲生氣,他枯朽的身體劇烈搖晃,若非內侍死死攙扶,早已癱軟在地。
他渾濁的淚眼看著腳邊那團象征著至親殘殺、權力吞噬的明黃身影,喉間只剩下破碎的嗚咽。
整個奉天殿,陷入了更深的、令人窒息的死寂。
文武百官望著這父與子,君與臣,心中無不泛起徹骨寒意。
這便是——皇家,光芒萬丈的龍椅之下,鋪著的永遠是有著至親骨肉的血與骸。
那份宿命般的詛咒,似乎永遠如影隨形,數千年來......無人能逃脫!
慶帝的目光掠過地上伏著的義忠親王,掃過悲痛欲絕的太上皇,最終落回那空懸的龍椅,深邃的眼眸中,無人能窺見其下竟也有一絲波動!
就在這令人窒息的壓抑幾乎凝固了奉天殿的空氣時——
“報——!!!”
一聲急促、帶著驚惶的呼喊,猛地撕裂了殿內的死寂!
只見殿門處,一道身影如疾風般撞了進來!
滿朝文武驚得頭皮發麻,下意識回頭。
只見來人身著朱漆金飾的鎧甲、標記著遼國公府徽記的親衛!
一身風塵,顯然是剛從外面血戰之地沖來,臉上滿是焦灼驚駭!
林宇沖進大殿,目光如電,瞬間掃過殿內景象——跪伏滿地的官員,悲痛欲絕的太上皇,地上那團刺眼的明黃,以及肅立如山的國公爺賈玌。
他眼神飛快地與賈玌對上,賈玌眉頭微不可察地一蹙,一個冰冷的眼神遞了過去!
林宇沒有絲毫猶豫,更顧不得什么朝堂禮儀,幾步沖到丹陛之下,在賈玌面前“噗通”一聲重重跪倒,滑行數尺,聲音帶著哭腔和巨大的恐懼,嘶聲哭喊道:
“國公爺!禍事了!老夫人…老夫人她…她在營中…突然中毒暈厥,危在旦夕啊!!!”
“什么?!”
翁——!
此言一出,如同一道九霄雷霆直接劈在奉天殿的穹頂之上!
所有人的思維瞬間被炸成了空白!
剛剛還在為皇家血淚而心有余悸的諸位大臣,此刻只覺得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,渾身汗毛倒豎!
賈玌的母親——賈梁氏!
誰人不知?誰人不曉?!
這位含辛茹苦、獨自支撐門楣將遼國公賈玌撫養長大的老婦人,就是賈玌的命根子!
是他錚錚鐵骨下最柔軟的那塊肉!是他寧可舍棄性命也要護其周全的至親!
動賈國公本人,或許還有一線轉圜余地;動他的母親,那便是……不死不休啊!
何人如此大膽啊?!
“你說什么——?!”
一聲咆哮,如同受傷瀕死的兇獸發出的凄厲嘶吼!
賈玌猛地一把攥住跪在地上的林宇的肩甲,那精鐵打造的甲葉在他五指之下竟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聲!巨大的力量將林宇整個人提起來!
“你們是干什么吃的?!!”賈玌睚眥欲裂,眼中血絲遍布,厲聲咆哮“重重守衛之下,竟叫人在軍營之內……毒害吾母?!”
“卑職該死!卑職萬死!”林宇被這狂暴的氣勢懾得瑟瑟發抖,卻強忍著恐懼和劇痛,哭喊道:
“卑職就是粉身碎骨也抵不了這罪過啊!我們……我們當場擒住了下手的奸細!那賊人極其狡詐,竟…竟偽裝成送菜的雜役混入營區…趁人不備在老夫人的膳食中下了劇毒!
幸…幸得府中醫婆施救及時,暫時吊住了性命,但…但毒性猛烈,至今昏迷不醒,隨時可能…可能…”
他說不下去,只是拼命哭泣!
賈玌胸膛劇烈起伏,雙目赤紅,捏緊的拳頭骨節發出恐怖的“咯咯”聲。
林宇猛地抬起頭,臉上涕淚橫流,眼神卻帶著刻骨的恨意,聲音陡然拔高,充滿了殺意:
“國公爺!屬下們擒住了那下毒的奸細!他…他熬刑不過,招了!指使他行此惡毒之事的,就是…就是…”
林宇的目光,猛地射向那匍匐在太上皇腳邊、氣息奄奄的義忠親王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