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陽雖好,但走了這許久,幾位嬌小姐們也漸漸露出了疲態,尤其是年紀較小的惜春,腳步也不似先前那般輕快了。
探春心思最為活絡,善于察言觀色,見姐妹們面上都有了倦意,便笑著提議道:
“二哥,走了這半日,園子新氣象也領略得差不多了。這夏景正好,微風不燥,不如我們尋一處雅致地方歇歇腳?姐妹們也好松快松快,喝口茶,說說話兒。”
薛寶釵立刻含笑附和:“三妹妹說的是。走了這許久,是該歇歇了。依我看,前頭藕香榭臨水軒敞,景致既佳,視野開闊,又便于布置茶點歇息,最是適宜。”
眾人紛紛點頭稱是。
探春眼波流轉,笑意更深,帶著幾分俏皮和期待看向賈玌,又掃過眾姐妹,最后目光落在林黛玉身上,聲音清亮地說道:
“光是坐著吃茶說話,豈不辜負了這良辰美景、姐妹齊聚?方才在榮禧堂外,我們幾個還說起許久未結社作詩,心癢得很呢!
如今二哥在此,姐妹們又齊整,何不趁此機會,重開詩社?或詠秋景,或抒情懷,不拘一格,也請二哥做個評判,豈不風雅有趣?”
她話音一落,史湘云第一個拍手跳了起來:“好極!好極!探丫頭這主意正合我意!今日必要盡興!”
賈玌在一旁聽著,見史湘云如此雀躍,又看眾姐妹(尤其是探春、寶釵、迎春等)眼中都流露出期待的光芒,連略顯疲態的惜春也提起了精神,他冷峻的眉眼舒展,唇角揚起一抹真誠的笑意。
“好!”賈玌聲音清朗,帶著不容置疑的贊同,目光溫和地掃過眾人,“如此甚好!良辰美景當前,又有諸位才情卓絕的妹妹齊聚,若無詩詞佐興,豈非辜負了這大好時光?”
他頓了頓,語氣坦然而帶著幾分自謙(也確實是實情):“我于詩詞一道,雖不敢說精通,不過是粗通文墨,略識得幾個字罷了。然能躬逢此盛,聽諸位才女揮毫潑墨,吟詠抒懷,已是莫大的幸事。做個品評的閑人,更是求之不得。”
他這番話說得懇切,態度真誠,毫無敷衍之意,讓姐妹們心中更添暖意。探春、寶釵等人臉上笑意更深。
賈玌話鋒一轉,帶著自然而然的詢問之意,目光落在提議者探春身上:“只是不知,諸位妹妹打算以何為題?也好讓我這門外漢,先有個準備,不至于待會兒品評時太過露怯。”
他問得認真,神情坦然,純粹是出于對詩社流程的關心和對姐妹們才情的尊重。
然而,他這句再自然不過的“以何為題”一問出口——
如同在平靜的湖面投下了一顆小石子,瞬間漾開了層層漣漪。
“噗哈哈哈——!”
史湘云第一個繃不住了,爆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大笑,她捂著肚子,笑得前仰后合,眼淚都快出來了:“哎喲!哎喲喂!我的國公爺二哥啊!您…您問得…問得可真是時候!哈哈哈!”
薛寶釵再也維持不住那溫婉的儀態,以帕掩面,雙肩劇烈地抖動,顯然也想起了方才黛玉那句“催租奪命”,終于破功。
探春更是笑得直拍桌子,指著賈玌,又指指瞬間漲紅了臉、恨不得縮進地里的林黛玉,上氣不接下氣地道:
“二…二哥!您…您可真是……哈哈哈……神來之筆啊!這題目…題目…哈哈哈……”
迎春也伏在案上,肩膀一聳一聳,悶笑出聲。
一時間,藕香榭畔,嬌笑聲四起,連帶著那些侍立一旁的丫鬟們,也個個抿著嘴,想笑又不敢笑。
只有兩個人顯得格格不入:
一個是滿面通紅、羞窘得幾乎要化作一縷輕煙飄走的林黛玉,她低著頭,死死攥著衣角,連白皙的脖頸都染上了緋色,心里把“罪魁禍首”賈玌和這群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姐妹埋怨了千百遍。
另一個,就是站在笑聲中心,一臉懵逼的賈玌!
賈玌被這突如其來的、如同山洪暴發般的笑聲給弄懵了。他眼眸中滿是困惑不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