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遵旨。”
夏守忠躬身退下。
不多時,賈玌一身國公蟒袍,在大太監戴權的引領下,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。
在他身后半步,一名小太監雙手恭敬地捧著一個覆蓋著明黃綢緞的紫檀木托盤。
“臣賈玌,參見陛下!”賈玌依禮躬身為敬。
“免了免了!”慶帝笑著從御案后起身,虛扶一把,目光溫和,帶著對新晉新郎官的揶揄,“天戈啊!洞房花燭之夜,春宵一刻值千金吶!你不陪著國公夫人共飲玉樓春,跑來見朕這個老頭子作甚?難不成......是新婦太厲害,把你攆出來了?”
慶帝語氣輕松調侃,透著親近,目光掃過那個托盤,帶著一絲詢問。
賈玌直起身,面對慶帝的調侃,臉上也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、帶著點“無奈”的笑意,拱手道:
“陛下說笑了。拙荊溫婉知禮,豈會做出此等事來?實在是......臣心中裝著大事,這新婚燕爾雖好,卻也壓不住心頭那團火,不來面稟陛下,臣寢食難安啊!”
“故而,臣此來,是為江南甄家余孽一事!”
“哦?”慶帝果然被勾起了更大的興趣,笑呵呵地重新坐下,指了指錦凳,“坐!朕就知道你閑不住!說說,什么大事,能讓你放著新婦不顧,來擾朕的清靜?甄家那些跳梁小丑,不是已被楊顯、牛繼宗料理干凈了么?”
賈玌沒坐,反而上前一步,神色瞬間變得嚴肅起來:“陛下明鑒!江南大局確已抵定,楊、牛二位將軍不負圣望,摧枯拉朽,甄應嘉、甄應靖二賊皆已伏誅!”
他話鋒一轉,聲音陡然低沉下去,帶著一股森然冷意:
“然......百足之蟲死而不僵!蘇銘急報,甄家余孽——甄應嘉幾個心腹子弟及部分核心族人,在南京城破前夜,趁亂潛逃了!”
“此事啊......朕知道的比你早些。蘇銘昨夜便有八百里加急密奏呈上。”慶帝隨手晃了晃,滿不在乎,“‘喪家之犬,惶惶不可終日’。愛卿不必過于掛懷。這些許宵小,不過疥癬之疾罷了。甄家在江南的根脈已斬斷!縱逃出幾只老鼠,又能翻起什么浪花?窮蹙奔走,縱然投奔倭地,不過是茍延殘喘,成不了氣候!”
他的目光變得溫和而堅定,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:
“朕說過,新婚便當新婚,好好休養幾日陪陪家人!這是君命!東南瑣事,自有人去料理掃尾。待你休沐之期結束,朕自當有千鈞重擔交付愛卿之手!若是愛卿此乃只為這事......愛卿更應該回府,好好休息休息!”
御書房內短暫的沉默。
慶帝等著賈玌領命告退。
他相信這個他最信賴的臣子懂得分寸,也理解自己的一片回護之心。
然而,賈玌沒有動。
他不但沒有動,反而緩緩挺直了脊背,那方才刻意收斂的銳氣,在這一刻毫無保留地迸發出來。
面對帝王溫和卻決然的“驅趕”,他臉上的神情并未見失落或被駁回的沮喪,反而......浮起一絲極其細微的笑意!
“陛下......愛惜臣子之心,令臣肝腦涂地亦難報萬一!”
賈玌的聲音平靜地響起,打破了沉靜。
就在慶帝以為他要謝恩告退時,賈玌的語調陡然一轉,:
“可是陛下......甄家余孽倉皇竄逃倭地——這僅僅是‘疥癬之疾’?”
他上前一步,眼中寒光凜冽:“此非流竄,實為歸巢!”
“甄家若與倭寇早已暗中勾結、沆瀣一氣,甚至狼狽為奸共謀江南之亂,那么甄家余孽逃往倭國,便非走投無路,而是——回到了主子身邊!”
“今日逃走的看似是幾只‘老鼠’,但它們身上可能帶著我大慶江南的財貨機密、山川地理!背后聯系著的,是足以攪擾海疆、荼毒生民的毒蛇猛獸!”
“倭人貪婪成性,得此臂助,豈會甘心蟄伏?”賈玌聲音越來越快,越來越銳利,“假以時日,此數條毒蛇,必再次勾結盤踞倭島的巨寇,裹挾更多亡命之徒,卷土重來!屆時,東南沿海必將再起烽煙!永無寧日!”
“陛下!”賈玌語氣凝重如鐵,“斬草——必須除根!”
“故而,臣請陛下下旨!發兵東征!跨海伐倭!剿滅甄家余孽,永絕后患!
御書房瞬間陷入一種詭異的氛圍。
慶帝臉上的從容和那絲溫和的揶揄消失了。
他目光深沉,重新打量著眼前這位新婚卻力主開戰的心腹愛將,他很困惑
眼前之人竟能提出如此荒謬的想法
“天戈,”慶帝的聲音低沉下來,帶著帝王的威嚴和深思,“縱如你所言,甄家勾結倭寇為實。那倭國......遠在海外波濤之上!朕的大軍,如何跨越汪洋?萬里奔波之后,豈還有余力與倭賊背水血戰?何況......此戰耗費何其巨大?”
他站起身,走到窗邊,看著外面象征帝國氣象的巍峨宮殿,語氣帶著沉甸甸的現實考量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