鄭滄瀾說完,深深一躬,目光熱切地望著賈玌,等著他的反應。
話音方落,站在賈玌身后的蘇瑾言與熊文龍便不著痕跡地對視一眼。
蘇瑾言抿了抿嘴,掩去唇邊一絲玩味的笑意;熊文龍則挑了挑濃眉,眼中閃過幾分了然!
二人心照不宣——這位鄭提督雖有些逢迎之意,卻也無可厚非,畢竟在這官場之中,誰人不思進取?況且觀其治軍之能、操練之功,確是個可用之才。
賈玌從鎮海號上收回目光,轉身看向仍保持著躬身姿勢的鄭滄瀾,唇角微揚,忽然伸手虛扶了一把:
鄭提督有心了!
這一扶,讓鄭滄瀾心頭一跳——
這船......賈玌負手望向港灣,語氣里帶著幾分難得的興致,確實合本督心意。
鄭滄瀾聞言,眼中頓時亮起光彩。
不過......賈玌話鋒一轉,目光掃來,本督更想看看,登州水師的兒郎們,是否也如這艘船一般——
他故意拖長了音調,大手拍在著城墻垛口。
——經得起風浪!
這話說得意味深長。
鄭滄瀾心頭一凜,立刻會意,抱拳朗聲道:
請大都督檢閱!末將愿以項上人頭擔保,登州兒郎個個都是敢打敢拼的好漢!
賈玌不置可否地笑了笑,看著這鄭滄瀾——倒是個妙人。
他轉身面向港灣,海風拂動他的衣袍:
鄭提督,且與本督細說水寨布防。手指輕點,戰船配置、兵力部署,都要一一講來。
鄭滄瀾精神一振,立即上前兩步,揮鞭指向內港:
振揚門內泊主力戰船三百。他嗓音低沉有力,其中大號福船六十艘,各長十二丈,配復遼炮一門于船首,子母連環炮四門分列兩舷;中號福船百二十艘,長九丈,各配佛郎機炮六門;其余蒼山船百二十艘,長六丈,載碗口銃八架。
賈玌目光微動。
這些配置比兵部檔案所載竟多出三成!
鄭滄瀾似未察覺,鞭梢忽轉向東側礁石區:
珍珠門暗礁內藏鷹船四百,皆長四丈,吃水不過五尺,船首暗藏毒火龍筒,最擅近戰突襲。他頓了頓,另有蜈蚣船八十艘隱于西灣,每船二十槳,來去如風。
西邊船塢在建的新式福船,他聲音微緊,月底便能下水六十艘。此船仿廣船式樣,長十五丈,設水密隔艙,配紅夷大炮兩門,比舊式福船更適深海浪濤。
賈玌忽然打斷:各船火藥儲備幾何?
回大都督,鄭滄瀾不假思索,大福船備火藥八百斤,中福船五百斤,小艇亦備二百斤。珍珠門暗樁處另藏火藥五萬斤,皆用油布密封,防潮防火。
海風驟急,吹得鄭滄瀾腰間佩刀叮當作響。他偷眼看去,只見賈玌玄色衣袖被風鼓起,如鷹隼展翼,卻始終不動如山。
連同各島水師......鄭滄瀾咽了下口水,統共三萬一千人。水師兒郎日日操練,就等大都督一聲令下!
賈玌依舊沉默,目光掃過那些正在操練的水兵——他們列陣如林,喊殺聲震天,動作整齊劃一。
最難得的是,雖值早春,士卒們卻個個面色紅潤,顯然糧餉充足。
“一個小小的登州......”賈玌抬頭,看著早春的日頭當空高懸,聲音里帶著幾分玩味:竟已養著近十萬可戰之兵。這日頭底下,倒是什么新鮮事都有啊!”</p>